刘忠说得老巴,是这次古街改造中的钉子户,有名的混混,因为打架斗殴多次进拘留所,随着年龄的增长,近年来痞气有所收敛。整条街的人都拆了。就他和他弟兄三人的门店不拆,说是赔偿不合理,到处闹腾,见他们不拆,那些已经拆完的户就又纷纷找上门来,要求增加补偿款。彭长宜为此无数次登门,好话歹话都说尽了,老巴就是不松口。
彭长宜皱着眉说:“嗯,下午还去找他,尽管知道不行也要找,继续座谈。”
“我找了土地所和市里的房管所,对他们哥仨的老宅基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妈的,让他拿住咱们了。”田冲说道。
“放心,他拿不住咱们,你们继续去工作,给我熬他。也别生气,也别着急,你们就当在哪儿练磨牙。”
刘忠说:“不生气是假的,他拿着不是当理说,能不生气吗?不行就强拆吧。”
彭长宜想了想说道:“尽量不走那一步。”
“现在好多户按着规划盖起来的房子都放慢了进度,大家把提高补偿款的希望都寄托在老巴身上了。”刘忠说道。
“我去跟任主任商量一下。”说着就往出走。
田冲说道:“别去了,没在。”
“回来了,跟我一块进的大门。”彭长宜说道。
“你跟老胡说话的时候他又坐车走了。”
彭长宜笑了:“这么快。”
“他根本就没进来。”田冲说道。
彭长宜在屋里踱来踱去,说道:“老巴家哥仨个有超生的吗?”
刘忠笑了,说道:“没有,该琢磨的都琢磨了,包括他做买卖,交没交工商管理费等等,祖孙三代我们都琢磨了,没大毛病。”
“老巴说下次不叫我们去了,再去的话他也不见了,如果非要谈的话就叫江市长来,他要跟市长对话。”田冲说道。
“哼,想得美!我还想见市长呢。”彭长宜撇着嘴说道“他要是见了市长,估计咱们就该组织部报道去了,动动脑子,好好想想。”
田冲说道:“任主任忙着给自己跑官,你心就不动,也赶紧跑跑,我们好跟着沾沾光。”
“我?别逗了,我几斤几两心里有数,不干那事。”彭长宜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刘忠说道:“也不是没有可能,就看你自己是不是去争取了?”
“呵呵,我不争取可能还好点,我要是去争取保证把我骂出来。”彭长宜说道。
他无意一句话,进一步表明了他和王家栋的关系。
“对了,我得赶紧打个电话,办一件火烧眉毛的事。”说着,他就呼了丁一,留言道:方便请回电话。
刘忠和田冲见他打电话就走了出去。
丁一接到彭长宜的传呼时,正在帮高铁燕收拾屋子。高铁燕在外地工作的丈夫下周要回来,高铁燕儿子也不在身边,屋里乱七八糟的,又脏又乱。上次她家搞大扫除就是丁一帮助收拾的。丁一边收拾边感慨道:“市长,你们家里的东西太多了,有的可以处理一下。”
高铁燕说道:“归置一下就行了,现在处理掉了以后再用到还要花钱买。”
丁一看到一捆灯管,就说道:“这些灯管还能用吗?”
高铁燕说道:“都是憋的,不能用了。”
丁一笑了:“既然不能用了还留着干嘛?”
高铁燕说:“挂东西用啊,我们结婚的时候就是用了一根旧灯管当做毛巾杆的。”
“哈哈,可是您现在用不着这些了,还留它干嘛,占地方。”
高铁燕想了想说:“也对,要不扔了?”
“我现在就给您扔了。”说着她就下了楼,唯恐高铁燕反悔再把那捆灯管留下。
“唉,过苦日子过惯了,什么都舍不得扔。”高铁燕自言自语道。
等丁一回来时,她的呼机就响了起来。丁一看了看是彭长宜,没回话,直到帮助高铁燕收拾完后,她们才坐了下来。高铁燕拿出冰镇饮料,让丁一喝,丁一一看全都是过期了,就说道:“这不能喝了,过期了。”
高铁燕说:“我喝着什么异味都没有。”
“我看了您还有好几箱饮料呢,还是先喝新鲜的吧,这些别喝了。”
高铁燕刚要喝,听丁一说得有道理,就将冰箱里的饮料全部掏出,放进去新鲜的,说道:“这不浪费了吗?”
“浪费也比喝进去闹毛病强。”
“唉,别人送的东西多,家里平时就我一个人,我都不在家里吃饭,这些东西真是太可惜了,这里的冻鱼冻肉还有春节前的呢。”
丁一咧着嘴说道:“你送给亲戚或者朋友,让他们帮您吃。”
“唉,不是我舍不得把东西给他们,你不知道,不节不年给他们这些东西影响不好,他们会乱说得,其实这些东西能值几个钱?不给比给好。”
丁一点点头,没说什么。
高铁燕说道:“你去洗个澡,今天晚上咱俩就在家吃了,一会我给你炸带鱼。”
丁一说道:“您要是没事,我洗完澡就回去,我还有点事。”
“你回去干嘛?对了,人家王部长夫人那天给我打电话,问我你和小圆进行的怎么样了,好像没见他来单位找过你。”
丁一最怕她提这件事,就说道:“市长,我不是都跟您说了吗,我现在年纪小,不考虑这个问题。”
“不小了,先谈着,我跟你说过无数次了,小圆尽管脚有些小毛病,但是追求的人可多了。他眼光高,谁也看不上,能看上你还真是不错了。再说了,他家的情况你也了解,说不定你干几年就能当上哪个局的局长呢?如今这年头,干什么都得有关系,我看那老俩真的挺喜欢你,你可不能辜负了……”
“高市长,这件事我拜托您不要再提了好吗?”丁一对她这种说法有些反感,固然她觉得对不起部长,每次心里看到部长也有些过意不去。有一次部长看见她就说道“小丁啊,怎么躲着我了?”如果再高市长再这么说下去她非得躲着部长不可了。
“市长,我真的很感谢您,感谢部长一家人对我的关照。我父亲年岁也大了,我肯定要回去的,是不可能在外地成家的,您以后千万不要再提了。”丁一这次说得很坚定,记得上次高市长第一次跟她说起这事的时候,丁一就借故自己年龄小不考虑恋爱的事回绝了她,要说这件事就该到此为止了,可是高铁燕总是时不时的拿出来说。有一天雯雯特意问她这事是不是真的,她说不是,王总事业有成,自己配不上的,弄的雯雯说她酸。既然不可能的事,丁一觉得有必要跟高铁燕再次申明自己的态度,不然以后自己没法在亢州呆了。
高铁燕见丁一说得坚决,就有些不理解,心想一个女孩子能找到王圆这样条件的人就已经不错了,她仍然不死心,说道:“你看不上小圆?我跟你说追小圆的人我就知道的都有好几个哪。”
丁一本来是起身去洗澡的,听了她的话她摇摇头说道:“真的不是,王总年轻有为,而且家庭条件好,如果不是有父训,我还是高攀了哪,您真的不要再说了,跟谁也别说了。”说着走进了卫生间洗澡去了。
高铁燕撇了一下嘴,心说装什么装,谁不知道你跟王圆去约会还喝咖啡,怎么有人公开提亲到不乐意非要偷偷摸摸的才好?哼,真是地。
高铁燕正想着,就见丁一探出脑袋说道:“市长,你们家的太阳能是不是坏了,水是凉了。”
高铁燕说:“是坏了,但是现在这水晒了一天了也没事,不太凉,凑合着洗吧,我早上还洗了一个澡呢?”
丁一无语了,今天一天都阴天,现在这水都凉,她早晨洗的时候应该更凉,真是铁燕子!她感叹了一声,只好接着洗,身上和头发已经湿了,不然高铁燕又该说自己娇气了。想到这里,便加大了水流量,洗完后,哆哆嗦嗦的穿上衣服,出来后说道:“太凉了。”
高铁燕打量了她一眼,就见她的嘴唇都是紫色的了,露着的地方都起满了鸡皮疙瘩。就给她拿过一条毛巾被说道:“你这小身子的确娇嫩,快点披上吧,别感冒了。”
丁一接过毛巾被裹在了身上,又喝了一杯高铁燕递过来的热水,感觉好多了,就跟高铁燕告别出了她家,司机就把她送了回来,到了办公室才给彭长宜打了电话。彭长宜上来就说道:“这么长时间,又下乡了?”
“没有,高市长爱人要回来,我们去她家搞卫生去了。”
“搞卫生?”彭长宜心说这个高铁燕可真是会使人。
“嗯,刚回到单位。”
“就你一人?”
“是的,林秘书跟江市长出去了。”
“哦,是这样,你带回的礼物都送出去了吗?”
丁一说道:“嗯,送出去了,就还剩下给家里带的。怎么了?”
“看看能不能匀出一份,老胡今天跟我要礼物了,我根本就没有给他带,真是不合适。”
“哦,我想想,我给爸爸买了衣服,但是他穿不了,他太瘦小。只能给他龙眼干和荔枝酒。”丁一想了想说道。
“好好好,有一种就行了。”其实这些东西彭长宜也买了,就是沈芳有个毛病,东西进家再往出拿她就心疼,还不如跟丁一要着痛快。
“呵呵,两种都给他吧。没事的,爸爸每年都有机会去深圳的。”
“嗯,你准备出来吧,明天早上上班的时候我去拿。”
“嗯。好的。”丁一说着就要挂电话。
“等等,怎么听着你情绪不高呀?是不是心疼了。”
丁一听了就说道:“是啊,何止心疼,肉疼,哪儿都疼。累死了。”丁一的确感到了浑身紧巴巴的难受。
彭长宜也是想多和她说两句话才这么说:“以后别给她搞卫生去了,她可真会使唤人。”
“呵呵,是谁跟我说让我好好向她学习的?”
“两码事。”
“又是谁跟我说不光要当好领导的工作秘书,还要当好领导的生活秘书?”
“话是这么说。”
“话是这么说也要这么做,怎么,彭大书记也口是心非了?”丁一挪揄道。
“还不是为你好吗?狗咬吕洞宾!”
“嗯,为我好,我可是一点都不好啊——阿嚏”
“呵呵,这么热的天还把你累感冒了?难怪高市长说你……”
“娇气,是吗?不光她说你也再说了。”
“呵呵,怎么我听着对我有意见啊?”彭长宜逗她说道。
“当然有意见了,我好心好意给你买的剃须刀,你倒好,北城区人手一份,而且我看见市长和卢部长也有,你该不会给每个市委成员也一人买了一个吧?”
“嗨,你这小丫头怎么还找后账啊?当初我可是征求了你的意见的,你说不介意我才买了那么多,不兴这样。”彭长宜说道。
“话是这么说,可是看到别人也在用,我心里就别扭。”
“江市长用你也别扭?”
“江市长用我当然不别扭了,我别扭的是……是你让别人分享了我的眼光和智慧”丁一嘻嘻地说道。
这时就听看见门开了,林岩和江帆站在门外,江帆说道:“背后说我什么坏话呢?”
丁一一看,脸就红了,赶紧说道:“我挂了。”
江帆进来说道:“给谁打电话呐,我都听见了。”
丁一站了起来,抿着嘴笑不言声。
“肯定是男朋友,不然这么晚了还不下班,在这里煲电话粥。”江帆说道。
丁一如水的双眸在他的脸上转了几转后就移开了,眼珠就渐渐往左上方飘移,江帆就看到了两只白眼珠。他哈哈大笑着,就走了出去。
江帆不能不出去,他现在感觉自己越来越喜欢丁一了,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让她喜欢。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躁动,他坐在班台前,拉开了一侧的抽屉,这里面放着两件东西,一个是彭长宜送他的剃须刀,一个是丁一送他的袖扣和领带夹。这个装着袖扣和领带夹的小礼盒不知被他打开多少次了,每次心烦的时候打开看看就觉得心情好了不少,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刚恋爱的小青年,喜欢遐想和憧憬。
这时林岩进来了,江帆就势拿起剃须刀,推开开关,就在下巴上来回的蹭着。林岩笑着说:“有了这个剃须刀,我也变得爱刮胡子了。小日本的东西的确精致好用。”
江帆笑了笑,说道:“依你看,今天市政公司的石经理能在国庆节前完成所有的市政工程吗?”
林岩见市长问到了工作,就说道:“客观的说由于之前工期拖沓了,在国庆节前完工确实有点紧张,但如果抓得紧也不是不能完工。关健看怎么抓。”林岩想了想又说道:“我看孟市长很懂行的,石经理刚说工期太短,人手不够的时候,他马上就给他们算了一笔账,直算的石经理大眼瞪小眼。”
江帆笑了,孟客是谁呀,跟了翟炳德好几年,又任政府副秘书长三年,而且主要分管和城市建设工作。市政公司里面有什么猫儿腻他都门清。亢州这两年加大了城市建设步伐,许多工程光靠市政公司根本无法完成,所以每年都会把这些过程加码后外包出去,张怀和市政公司经理石亚水每年都会从中得到很大的好处,这是人所共知的事。
市政工程向来是一块肥肉,即便是个小工程最后都有追加投资的时候。早就有人写信举报石亚水,要求对所建的市政工程进行审计,他也曾经跟张怀交流过举报信的事,张怀当时就勃然大怒,说道:“市政变化这几年有目共睹,花了多少钱干了多少事都在那里摆着呢?你就是不能干事,干事就有人找你的不是,如今干的越多,找你茬的人就多。”江帆当时对他这个态度很反感,他接到了举报信,只是想跟沟通一下,也没说要拿石亚水怎么着,江帆明显感到了张怀的有恃无恐,那时这个石亚水就留在了江帆的脑子里。
今天在召开的调度会上,他就对这个石亚水没有好印象,见他一副不把孟客和江帆放在眼里的劲头,就有些好笑。他突然想到了一句话,上帝让你灭亡,必先让你疯狂!他今天对建设局新任局长黄金非常满意。据说原来石亚水有张怀撑腰,根本就不把徐保国放在眼里,什么事都是直接请示张怀,许多工程发包建设局跟本就不知道,弄的徐保国经常跑到市委市政府告状诉苦。但是今天黄金显然不是以前的徐保国,他上任调研的第一个单位就是市政公司,召开的第一个会议就是以加快建设步伐缩短市政工程工期的名义,将市政公司部分权力收回,强调了建设局对市政工程监管、督导和审查的力度。
按说今天这个调度会是用不着江帆出席的,但是由于前期工程进度太慢,如果不严加督导,有可能就会拖了新城杯检查的后腿,再有这是孟客给城建口召开的第一次会议,他出席也显示了对这一块工作的重视。
这时,孟客开门进来了,江帆说道:“曹操来了。”
孟客笑着说:“是不是正在说我?”
林岩也笑了,说道:“正跟市长说您算的那笔帐呢。”
孟客笑了,说道:“好多我也是瞎蒙,关健是他们心虚。市长,我要回去一趟,岳母住院了,呼了我好几遍了。”
江帆一听,站起来,说道:“你就赶紧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别太赶。”
“已经住进了医院,如果没大事我明白一早赶回。”
江帆说道:“老人的病要紧,有需要帮忙尽管打电话。”
“谢谢市长。”说着就往出走。他从锦安带来的车和司机早就等在门口,孟客上了车后便疾驰而去。
江帆对林岩说道:“把丁一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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