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去首先掀开了他的头发,仔细打量,可怎么看怎么不像儿子二狗。
乞丐的脸上到处是煤黑,五官都看不清了,手掌上,裤子上,两腿上都是泥。
关键的一点,张二狗小时候是赖利头,脑袋上长疖子,寸草不生。根本不会有这么多头发。
脸盘也不像,中年以后的张二狗微微有些发福,脸是圆的,这小子的脸却是尖的。
张大栓摇摇头,大失所望。
“你到底是谁?为啥喊我爹?”
“爹,嘻嘻嘻,哈哈哈……”
“哎,一定是走丢的,你父母一定很着急,得!既然碰上了,那就是有缘。跟我回家吧。”
就这样,张大栓牵住了傻子的手,打算将他领回家。
大梁山的路上没有人,漫山遍野的野狼,还有熊瞎子跟土豹子。被野兽咬死就不划算了。
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一条命。
张大栓大发善心,打算暂时收养他一阵子。
半路上,他们拦了一辆三马车,两个人一起上了车,三马车将他们带回到了疙瘩坡。
张大栓拉着傻子走进门,刚好发现女人大栓婶要出门。
大栓婶拄着拐杖,发现男人进家,喜不自胜:“他爹,你回来了?”
“恩恩,回来了。”
“累不?快坐那儿歇歇。”
张大栓拉着傻子进门,将褡裢放在了院子里的茶几上。
大栓婶吓一跳,不知道男人带回来的是个啥东西。
“他爹,这是谁?你咋领咱家来了。”
张大栓说:“我路上捡来的,是个傻子。”
“啊,那你领回家干啥?”
“他追着我不放,一个劲地喊我爹,你瞅瞅,这是不是咱家二狗。”
张大栓觉得好笑,自己儿子没了,平白无故又捡回来一个儿子,这他娘的叫啥事。
大栓婶拄着拐杖颠颠过来,仔细查看,看半天也没认出来,摇摇头说:“不是,看个子跟脸盘像,五官不像。
咱儿子头上没头发,是光头,这小子的头发恁旺。咱儿子是八字胡,这小子是尿骚胡。
还有,他忒瘦,哪有咱家二狗富态。”
“你确定?”
“废话!儿子是我生出来的,我还能不认识?绝对不是。”
张大栓点着了烟锅子,吧嗒吧嗒抽了两口,再次上下打量了傻子几眼。
的确不是,二狗是非常聪明的,诡计多端,怎么可能会变傻?
再说了,这小子也的确不像,跟女人说的一样,没头发,张大栓对儿子的光头还是非常熟悉的。我儿子的光头多拉风啊……。
抽了两口烟,张大栓将烟锅子在石台子上磕干净,缠起烟锅子,挂在了裤腰里,问:“他娘,你说咋办?”
大栓婶说:“哪儿来的叫花子,你都领回来。”
“他很可怜的。”
“天底下可怜的人多了,你能救几个?不是咱儿子,让他走,我不养活他。”
张大栓说:“赶他走,万一饿死咋办?被山上的野兽咬了咋办?”
女人说:“那关我啥事儿?他爹,你不能留他在家,往哪儿放啊?”
张大栓想想也是,家里就两个孤寡老人,放这么个货色在家,很危险。
谁知道他啥来头?万一是装疯卖傻,骗老子的财产咋办?
他的饭量又那么大,比猪吃的都多,早晚被他吃穷。
“不如这样,让他先住一晚,明天我想办法送他走,找到他爹娘。”
大栓婶说:“不行!家里没地方!他可不能上我的炕。”
张大栓想想:“那就让他住西屋。”
大栓婶说:“更不行,西屋是咱儿子跟儿媳妇的房间,恁干净,他弄脏咋办?”
张大栓道:“那你说,咋处理?”
大栓婶说:“让他睡羊圈!”
“睡羊圈……恐怕不好吧?”
“好的很,就睡羊圈,明天赶紧打发他走。”
张大栓没办法,只好一拍腿:“那行,今晚给他弄点吃的,明天早上,我把他送出大山!”
就这样,张大栓拌了一大锅疙瘩汤,还将热气腾腾的汤舀给傻子吃。
那傻子饭量大的惊人,吃了一碗,将碗舔了个干干净净,手一伸,喊了声:“爹,娘,还要!”
他竟然没吃饱。
大栓婶跟张大栓相互对看一眼,摇摇头,只好又给他盛了一碗。
傻子狼吞虎噎,吭哧吭哧吃的很香。
看着他的吃相,大栓婶直掉眼泪:“他爹,你看他吃饭的样子,多像咱家二狗,二狗吃饭也舔碗。”
张大栓道:“净胡思乱想,二狗怎么可能变傻子?咱儿子精得很。”
傻子一共吃了两晚疙瘩汤,三个白面馒头,才吃饱。
吃饱喝足,张大栓拉起了他的手,真的把傻子扯进了羊圈。咣当,将羊圈的门反锁了。
张大栓的家里喂养了十几只羊。他不靠这十几只羊发家致富,就是图个乐。
每天背着手上山放羊,就当活动筋骨了。
乡下人没活干,会闲出病来。尽管他家在城里那么大的生意,可张大栓还是闲不住。
羊圈不大,也就是一个破屋子。地上到处是羊粪蛋,还弥漫着羊粪的难闻气味。
傻子进屋子就抱上了一只绵羊,倒在地上睡着了,鼾声四起,张大栓上门栓他也不知道。
张大栓苦苦一笑:“他倒想得开,吃饱喝足就没事,做傻子真好!”
这天晚上,张大栓还是睡不着,不知道咋了,一晚起来好几次。
现在虽说是春天了,可大梁山的夜晚还是冷的很,他担心傻子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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