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岁那年,四妮的娘死了,七岁那年,爹又帮她找了个后娘,八岁那年,后娘为她生了个弟弟。
有后娘就有后爹是千古常理,再后来,女孩就陷入了万劫不复的苦难中。
小学没有毕业,她就被后娘从学校里拉了回来,看护年幼的弟弟,然后就是喂猪,上山打猪草。
家里本来就穷,遭遇后娘的孩子,日子就更难过了。
吃的是窝窝头,红薯干,玉米面糊糊。不到逢年过节,见不到腥。
稍有不顺,就是一阵毒打……后娘打她的时候,一般都是背着丈夫,用笤帚疙瘩打她的后背,用擀面杖敲她的膝盖,用手指拧她的手臂,皱着眉,咬着后槽牙拧,将四妮拧得手臂上都是淤青。
她还不敢让爹知道,因为担心爹会难过,爹发现的时候,她总说自己是不小心,摔得。
所以那时候的四妮很瘦,简直瘦骨嶙峋,她的头发也乱糟糟的,衣服破破烂烂。
她等啊等,熬啊熬,一只盼着自己长大,盼着自己嫁人,遇到个好男人,可以珍惜她,保护她。
十八岁那年,她梦中的男人终于来了,那男人叫小猫子,就是后来跟着海亮修路,在山道上被野狼咬死的五个男人,其中之一。
小猫子是个憨实的孩子,身材同样很瘦,皮肤黝黑,二十来岁却胡子拉碴,像个干巴的小老头。
但不可否认,小猫子的心眼很好。回家的路上路过水窑村,一眼就相中了她。
小猫子将自己一年挣来的工资,全部给了四妮的后娘。那后娘贪图小猫子的钱,就那么胡乱打扮一下,把四妮送给了他。
小猫子拉着四妮的手,将女人拉进了大梁山,在哪儿一住就是三年。
新婚的第一晚,当男人将她裹在身下的时候,少女的羞涩跟无助让她颤抖,也让她无地自容。
男人胡子拉碴的嘴巴亲她的脸,吻她的唇,一双粗糙的大手还在她的身上来回划拉。
第一次的疼痛跟麻痒,至今还让她记忆犹新。
那一晚,她从女孩变成了女人,也从姑娘变成了媳妇,并且尝到了做女人的快乐。
唯一不满意的,就是男人的胡子,硬邦邦的,都拉人,亲她的时候,那感觉就像一把鞋刷子,在她的脸上扫过。
但四妮是知足的,她觉得自己一生都要跟小猫子在一起了。
可怎么也想不到,成亲不到一年,小猫子就死了,死在了野狼的利爪下。
王海亮给了她大量的抚恤金,为了照顾她,还把她送进了柳编队,让张大毛教会她柳编手艺。
四妮不少挣钱,在大梁山的这些年,她才感到自己活的有个人样了。
男人死了以后,她憋得不行,男女间的那种事儿就像抽大烟,一旦上瘾就不能拒绝。
四妮守寡二年,根本就熬不住,这才跟小武生又产生了感情。
被婆婆跟小叔子赶出家门,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儿,所以四妮并不后悔,她拿着包袱,毅然走进了久违的娘家。
娘家是她唯一的避风港湾。
四妮回到家以后,首先看到的是后娘的那双白眼。
后娘笑里藏刀,咬着后槽牙问:“回来了?”
四妮点点头。
“听说你男人死了?”
四妮又点点头。
“那你回来做啥?”
四妮低着头说:“俺没地方去了?只能回家。娘,你收留俺吧,俺可以干活,俺有的是力气。”
后娘说:“我可没那闲粮食养着你,家里也没有你的住处。”
四妮说:“俺可以住柴房,还可以帮着你养猪,听说咱家喂了十几头大猪,将来大猪卖了,钱是您的,您管俺饭就行。”
四妮很明显把自己当成了不要钱的长工。
既然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后娘只好说:“那行,你住下吧,帮我喂那十几头大猪,猪要是掉膘,小心我饿你三天。”
就这样,四妮住了下来,住进了柴房里。
她回家,她爹不知道,因为那时候四妮的爹进城打工没在家。
第二天早上起来,四妮就背起竹篓,拿起镰刀上了山,打了满满一大筐猪草。
她将猪草用菜刀剁碎,放在大锅里熬煮,这样猪吃起来就会有滋有味。
熬好的猪草还要搅拌上麦麸,米糠,有猪草有粗粮,这样猪长膘才会快。
四妮是喂猪的行家,当闺女的时候就喜欢喂猪,嫁进大梁山以后,喂猪也是她家里的收入之一。
最好的猪食还不是这些,而是城里人饭店里吃剩的泔水,饭店里的泔水油水大,都是细粮,猪特别喜欢吃。
水窑村距离Z市不远,常常有人到城里的饭店去讨要泔水喂猪,四妮也去。
这天,四妮骑上了家里的三轮车,再一次来到了Z市,她从一家饭店的后厨里提出了一桶泔水。
哪知道刚刚倒进篓子里,忽然从旁边冲过来一个叫花子。
那叫花子可能是饿坏了,饥不择食,一下子抓起四妮的泔水,狼吞虎咽吃起来。
四妮吓一跳,赶紧去阻止他,骂道:“你这人咋这么没出息?竟然跟猪抢食吃?放下,你给我放下……。”
那叫花子浑身泥泞,头发很长,一脸的污垢,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猛一抬头,四妮看清楚了,她不由惊叫一声:“张二狗……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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