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接过后,一把扔到旁边的桌子上,气恼地道:“本是说要用两三年的时间平定倭寇,朕也给了他足够的时间,还耗费巨大人力物力,建造出一座城池供他造船,结果现在才半年多,朕甚至还没到新城看一眼,他就直接开战,过一段时间又说要跟倭寇决战……这算几个意思?”
言语中,朱厚照对沈溪有极大不满,觉得自己被戏弄了,白来江南走一趟。
张苑道:“陛下,以沈大人上奏中表述的意思,他并非早有计划,而是看到佛郎机人掺和进来,且有商贾暗中跟倭寇做买卖,所以沈大人才临时决策,借此机会跟倭寇交战,一举将之歼灭。”
小拧子用疑惑的目光望着张苑,不太理解这家伙为什么要为沈溪说话。
不过小拧子明白这会儿不是自己说话的时候,无论他心里有什么意见,都涉及皇帝跟朝中最能干大臣间的信任问题,说多错多。
朱厚照沉默半晌,凝眉思索,最后抬起头来,神色冷峻:“那就即刻动身到新城去,朕要亲自督战。”
张苑赶紧道:“陛下,沈大人贸然开战,失败的可能性很大……我们的海船数量不足以跟倭寇以及佛郎机人联合在一起的船队开战,听说我们能出海的大船一共才有六条。”
“不是造了十条大船吗?”朱厚照皱眉问道。
张苑苦着脸道:“现在才不过四五个月时间,能建造出的船只实在有限,初期朝廷龙江船厂造的都是中小型船只,一直到后来才造出大船……沈大人这次除了将新城船厂建造的船只带上外,还将朝廷龙江船厂建造的大船也一并带上出海。”
“反观佛郎机人,差不多大小的船只足足有十几条,更别说还有倭寇的船只……他们的大船加起来,可能有二十条以上,总数更是不计其数……沈大人再能征善战,也架不住自身船只数量少啊。”
朱厚照一脸疑惑:“不对,不对,除了新城和龙江船厂,应该还有别的地方造船……你们都不知道吗?”
这消息不但张苑感到惊讶,连旁边的小拧子都意想不到,脸上露出惊愕之色。
朱厚照看了看二人,忽然记起什么来,叹了口气:“这件事可能你们不太清楚,沈尚书之前提出要在几个地方造船,私下安排一批人开辟新的港口,不过因为是在北方,朕又没跟你们说,所以你们不清楚这件事。”
张苑和小拧子相互看了一眼,怎么也想不到原来沈溪留有后手,这一招可能连朝中大臣都不知道,甚至连堂堂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张苑,也是到现在才知晓。
沈溪跟朱厚照秘密商议和完成的事情,明摆着瞒过天下人,要不是朱厚照说漏嘴,可能到战事结束,世人才清楚。
张苑道:“陛下,若是沈大人有别的船只,还有更多人马的话……或许可以一战,就是不知那个神秘船厂造船的进度如何……”
朱厚照没好气地道:“你问朕?朕去问谁?这都是沈尚书安排,要问直接问沈尚书去……现在朕留在扬州城,前线将士正跟随沈尚书与倭寇和西洋人的联军开战,朕驻步不前于心何忍啊?赶紧安排,朕明日就出发,争取两到三天时间赶到新城。”
“陛下,是否太过仓促了些?”张苑道。
以前张苑拼命想留朱厚照在地方上吃喝玩乐,这次却一反常态,小拧子最初以为张苑转性了,但此时却明白,无论张苑是否把这件事告诉朱厚照,都不希望朱厚照那么快到新城去。
朱厚照板着脸道:“这个节骨眼儿上,朕要是还留在扬州,岂非要被天下人耻笑?当初在徐州时,便已有非议声,现在朕更不想被人唾骂,有何仓促可言?明天出发就此定下,谁都不得有任何延误!”
小拧子总算听明白了,朱厚照说是着急但其实并不是太着急,眼下还是早晨,朱厚照却说要等来日再出发,也就是说还要等十二个时辰,这十二个时辰足以发生一些事情让朱厚照改变想法,就看谁有本事吸引他的注意力。
要知道朱厚照提离开扬州并非第一次,只要有让他觉得新奇好玩的事情,随时都有可能改变主意。
……
……
朱厚照要进屋睡觉,小拧子和张苑不用伺候在旁,前后脚从偏院花厅出来。
张苑打量小拧子,似笑非笑:“小拧子,你现在真有本事,陛下走到哪儿都带着你,昨晚可是跟陛下出去玩了?”
小拧子道:“真正有本事的是张公公才对……张公公居然会好心提醒陛下前往新城,让人唏嘘不已。”
张苑脸色转冷:“你当咱家乐意?还不是有人喜欢在陛下面前告刁状?那个人不会是你吧?”
面对张苑的质问,小拧子丝毫也没有慌张,不屑地道:“咱家可没那闲心告状,再者你身正还怕影子斜不成?”
张苑道:“小拧子,你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咱家知道不是你做的,却知道是谁做的,有人暗中中伤,想将咱家扳倒,数度拿咱家做的事在陛下跟前打小报告……咱家早晚让他们不得好死!”
张苑恶狠狠说出这番话,那凶恶的模样不由让小拧子一怔,小拧子突然意识到张苑说的是谁。
显然就是如今在朱厚照面前更得宠的江彬。
小拧子不耐烦地道:“你张公公想对付谁由得你,跟咱家无关。昨日伺候陛下一夜,咱家也要回去歇着,明天动身南去,一应事宜就由你张公公全权安排了。”
说完,小拧子扬长而去。
“这小东西。”
张苑望着小拧子的背影,神色中带着几分不屑,好像对方在他眼中不值一提,但始终小拧子对于他在皇帝跟前说话办事有所影响。
“张公公,李公公在外求见。”
就在张苑准备去安排来日起驾事宜时,一名太监出现在他跟前,小心翼翼地禀报。
张苑皱眉:“他来找咱家作何?”
显然对方回答不了他的问题,张苑带着几分冷漠到了院外,却见李兴正来回踱步,神态非常着急。
张苑问道:“有事吗?”
李兴赶紧上前行礼,说道:“京城来的消息,说有人要对陛下不利……试图谋害陛下,所以咱家赶紧来提醒张公公您……”
张苑眯眼打量李兴:“在说什么鬼话?这晴天朗日的没睡醒么?这年头还有人敢对陛下不利?你疯了吧?”
李兴被骂得一怔,随即摇头:“千真万确之事。”
张苑没好气地道:“若确有其事,你可知是何人所为?你不会是想说,沈国公是幕后元凶吧?”
“在下可没如此说。”
李兴赶紧摆手,“是何人所为暂且不知,不过以京城的消息判断,可能是有人想要谋朝篡位……张公公,您虽非东厂提督,但司礼监统领内监各衙门,始终要注意陛下的安全,若连这等事您都不加理会,出了事……咱谁都跑不掉。”
张苑冷笑不已:“若真出事,自然谁都逃不掉,但就是怎么可能会出事呢?再者,就算出了问题,也是陛下身边侍卫的责任,谁让现在陛下相信的人是江彬,而不是咱家跟你呢?”
李兴问道:“张公公的意思是……”
“有事跟江彬说去,或者直接跟陛下呈奏,咱家不想理会这种事!”张苑恶狠狠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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