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急匆匆到内院去通知人,不多时,谢丕进入书房,他没想到父亲突然回来,更没想到自己会被父亲找过来训话。
谢丕见谢迁拿着一封信凑在烛台前聚精会神看着,连忙走上前行礼:“父亲大人,不知找孩儿来,有何事?”
谢迁瞪了儿子一眼,但又觉得自己的儿子有些冤枉,以前他很少体谅家人,但在正阳门经历一天战事下来,忽然感觉家人的重要性,这也是他下正阳门后第一时间想到回家的原因。
谢迁神色变得缓和,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说:“为父让你过来,有个典故要考校你……”
谢丕心里咯噔一下,自己在后院好端端地读书,突然被叫过来说要考校学问,这其中莫非有什么隐秘……自己已成家立业但却被家里逼着读书,由于时常被父亲喝斥甚至在妻子面前都不能一振夫纲,这让他感觉面子挂不住。
但谢丕终归不敢违背谢迁的意思,正想委婉地应承,却听老父已把题目问出,“……奉辞伐罪,旌麾南指。这句话,出自何处?”
谢丕稍微思索,便想出来了,毕竟对于一个立志科举常年接触时文和策问的人来说,这东西并不是那么难,谢丕正色道:
“奉辞伐罪,旌麾南指,语出《三国志·吴志》,裴松之注引《江表传》,‘近者奉辞伐罪,旌麾南指,刘琮束手。今治水军八十万众,方与将军会猎于吴’,其意……”
谢迁听到这里,不由拍了自己脑门一下,轻叹道:“我怎如此疏忽!行了,你且退下,有事再唤你过来!”
谢丕莫名其妙,自己被父亲叫过来问了两句,如此就算完成考核?心中正感好奇,却见自己父亲匆忙收拾东西,自顾自出书房门而去,谢丕的疑问更大了:
“父亲让我退下,为何他自己走得比我还快?他在宫中当值,如今京城正遭遇外夷攻打,可是他问我的事情却与此风马牛不相及,这中间莫非有什么关联?”
谢丕尚未想明白,徐夫人匆忙而来,跨进书房门后向四围打量一番,问道:“尔父呢?”
谢丕回道:“父亲匆忙过来,问了话便即离开!”
徐夫人脸上满是失落,跺足道:“这便走了?也不说说京师到底如何了,如今谣言四起,咱一家人究竟该怎生应对才是……不行,你快出门,追上问问尔父,让他多交待两句,也好让家里有个底!”
谢丕为难地说:“娘,父亲乃阁臣,现在宫中办差,平日接触均为军国大事,如何会与儿子细说?你尽管放心吧,既然父亲没有交待家事,那就说明京师安全暂时无虞,家里像往常那样过活便是。刚才匆匆一会,父亲面上多有烦忧,还是别去打搅为好!”
徐夫人原本火冒三丈,但听到儿子一声“娘”,顿时一切恼怒烟消云散,她疼惜地拉着儿子的手,面带欣慰:
“也好,你父亲不在,家里便由你做主,有什么事你多照看些……丕儿,现在家里就指望你了,一定要用心读书啊!”
谢丕是徐夫人亲生,但过继出去后她却没资格管教儿子了,这是让她最感伤心难过的一点,这会儿谢丕表现出一定的担当,让徐夫人老怀安慰。
……
……
谢迁从书房出来,出了前院来到家门口,马文升依然未露面。
谢迁心烦意乱:“沈溪小儿突然送信回来,我毫无防备,什么都一团糟,我去何处找人哪?难道真要往皇宫面圣,跟陛下提及,要么去内阁跟刘少傅等人商议?若如此,沈溪小儿把信与我,又有何意义?”
就在谢迁茫然不知所措时,一骑从正阳门方向而来,在谢府门前勒住马缰。一名太监从马上翻身跃下,大步走到谢迁跟道,恭敬地说:“谢阁老,刚得到消息,鞑子突然自西直门发起攻城!陛下令您……火速带太子回宫!”
谢迁本以为弘治皇帝要他陪同太子往西直门督战,听到最后一句,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整理一下自己的衣冠,谢迁首先想到的不是去正阳门把朱厚照给提溜下来,而是尽快找到马文升商议沈溪所说内容。他转过身对门房说:“马尚书过来,记得让他往正阳门去,告诉他有大事发生,刻不容缓!”
言罢,谢迁急匆匆上了一直等候在府门外的马车。
马车起行,谢迁犹自嘀咕:“沈溪小儿的意思,多半是要京师里应外合,出动出兵响应……可是,他凭什么带兵回援?老老实实待在居庸关不挺好么?话说居庸关如今也不知怎样了,居然未有任何消息传回,真是稀罕!”
谢迁极为矛盾,既愿意相信于大通说的话是真的,又充满怀疑,主要是沈溪突然“死而复生”太过匪夷所思。
马车停靠在正阳门城下,城头上火光熊熊,几乎每个垛口都矗立着火把,每五十步还会燃起篝火,士兵们严防死守,防止鞑靼人突然发起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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