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寿宁侯府。
如今已经贵为建昌侯的张延龄,这一天来到哥哥府上,参加嫂子的寿宴,算是找个由头跟兄长叙话,商谈一些事情。
弘治皇帝如今正在病中,朝中很多事情都交由下面各有司衙门自行办理。遇到重大事情,经内阁大学士票拟上报后,由司礼监批阅,弘治皇帝已有多日未曾过问政事。
这个时候,朝中勋贵和大臣不敢随便举行什么庆典活动,欢聚宴请一概取消,除了以示对皇帝病情的担忧,也有不结党营私之意。
不过,虽然明面上的宴请销声匿迹,可私底下的家宴照常无误,张延龄带了礼物到寿宁侯府,整个人显得精神焕发,轻松自在。别人听说皇位更迭,太子登基,生怕自己在新皇登基后丢了官位,做事小心谨慎,可张氏兄弟却不同。
弘治皇帝健在,他们只是皇帝的小舅子,关系上没那么紧密,可若太子登基,他们便是皇帝的舅舅,太后的亲弟弟……孤儿寡母执掌天下最信任的人是谁,还不是血脉至亲?
张延龄非常期待自己入六部为堂官,或者是执掌五军都督府的那一天。
“兄长,昨日宫里面来人传话,说是皇上病情危急,要在京城以及全国各地找寻名医,这可跟姐姐当初病重时一样啊。”
张延龄说这番话的时候眉飞色舞,似乎巴不得皇帝早点儿归天……太子登基越年少,权力越容易旁落。
张鹤龄脸色漆黑:“陛下病重,举国忧虑,亏你还能这般自在,殊不知如今多少人盯着我张氏一门,恨不能你我兄弟为陛下殉葬!”
“谁敢?谅那些鼠辈也无此胆量……也不看看眼下是什么时候,陛下之前可是召集我兄弟二人入宫,交待你我带兵稳定朝局,便是刘老儿和李痔疮也不敢对我兄弟如何,更何况其他人?”
刘健在朝中天天称病,见人便说自己老迈不能支撑,李东阳的痔疮病也不是秘密……十男九痔,痔疮在这年头算是顽疾。
张延龄直呼“刘老儿”和“李痔疮”,说不出的嚣张和跋扈,他原本就仗着是皇亲国戚,在京城无法无天,窃占民田强抢民女的事甚至捅到弘治皇帝面前。朱佑樘念着他这两个小舅子年轻不懂事,训斥一番便不了了之。
当然,张延龄在献媚上也有一套,懂得投其所好,暗地里为弘治皇帝办了不少事,就连这几年宫里道士和番僧增多,也跟张延龄有关。
张鹤龄纠正:“是刘阁老和李阁老,你为两位当朝内阁大学士起外号,若被人知晓,指不定会掀起怎样的波澜……官场讲究尊卑,刘健和李东阳名闻天下,岂是易与之辈?不过此二人暂时不必担心,反倒是谢阁老,近来深得陛下信任,要不了多久或许便是当朝首辅。”
张延龄有些犯嘀咕,问道:“那大哥,我们是否送些钱财,笼络一下谢老儿?”
“以前我们对他的拉拢少了吗?虽然谢迁每次都将礼物收下,可曾见他为你我兄弟说过话?”张鹤龄说了一句,引起张延龄的思考。
最后张延龄无奈点头:“别说谢老儿,便是刘老儿和李痔疮,也从未帮我们兄弟说过话,当初李梦阳弹劾你我,多半是李痔疮在背后搞鬼,他们不敢正面与我们为敌,担心姐夫下不来台,便派了个无足轻重之辈出来送死,回头再设法营救,显得他们有多正义,殊不知他们包藏祸心,诚心要让姐夫和姐姐难堪!”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我以后行事,还是小心点儿好,最近没出去惹事吧?”张鹤龄转开话题,不想再说朝中事务。
张延龄笑了笑:“兄长过虑了,我能惹什么事?不过是贪恋温柔,抢一些庸脂俗粉到家中……以前不是说了么,玩过后人都放还,不会出岔子……大哥,你说说,若太子登基,那你我将会如何?”
张延龄又把话题兜回朝政上。
张鹤龄道:“这还用问?陛下连年未曾在内阁增补,足见对如今内阁三大臣的信任,但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登基,若仍旧是昏聩老迈的三人组合,朝廷怎来新气象?”
“新皇登基后,刘、李二人估计要淡出朝局,那时候,谢迁必会成为内阁首辅,可他那时也必然力不能支,退下来是迟早的事情,若是能将我们扶持的人送上去,那时你我兄弟断不至于像如今这般处处被掣肘。”
“若我所料不差,新皇登基后,增补内阁应该不止一两人,或许一次有四五人也说不准!”
张延龄想了想,道:“兄长说的是,弘治十一年徐溥致仕之后,内阁只有三人,这两年大半时候更是只有谢老儿一人轮值,姐夫始终不增加人手,莫不是姐夫自己也知大限将至,准备让太子未来自己提拔重用?那……不是如今詹事府、翰林院的那些人最有机会?王鏊、梁储、吴宽,还有李杰、焦芳?”
“都有可能,不过你别忘了杨廷和,如今他年过不惑,此番修撰《大明会典》功劳不小,陛下甚为器重,将来极有可能入阁。至于梁储、吴宽等人不足为虑……朝廷之外,还有一人不能忽视,便是如今大明最年轻的封疆大吏,沈溪是也!”
“沈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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