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反常必有妖。
辛汇向美牙使了个眼色,美牙便轻手轻脚走过去,觑着眼睛隔着重重花丛看了一眼。
先看到一个身着石榴裙,插了同色花钗的女子,粉嘟嘟的嘴巴紧抿,横眉竖目,瞪着地上一个薄纸般的宫娥:“怎的?还要本小姐扶你起来不成?”
正是保太后那个被称作翠小姐的宝贝侄女,美牙龇了龇牙,屏声静气退了回来,在辛汇耳畔这般那般说了一道。
辛汇皱眉,她不喜欢这个一看就是短命模样的侄小姐,也管不得别人教训自己的婢女,正要走,又听的那边又是清脆的两声。
而那挨打的宫婢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翠儿冷笑,声音高了寸许:“倒还真有脾气。”
顿了顿,大概向身旁宫娥吩咐:“给我掌嘴,什么时候脸上的胭脂不红了,什么时候住手。”
这脸只有越打越红,可不曾听过越打越青。
接着又听一阵夹枪带棒指桑骂槐的声音:“王上不过是让你递了回茶,看了你一眼,便真以为自己要上天了不成,抹得这样厚的面脂。就是赏了你什么,又怎么样,人人都有得,又不是单谁一份,没出息的样,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此话一出,辛汇不由自主的摸了摸手指上的戒指,明明问心无愧,偏偏面上发热,那个戒指大小合适,一时喜欢,便戴上了。
而花园里听到话的各位美人有的摸了摸头钗,有的摸了摸手镯,面上都有些不自然。
花丛里的宫娥声音冷清清:“小姐,奴婢并不曾用面脂。”
“还敢顶嘴?”翠儿今日心情显然极不好,直接抬腿一脚踹到了那不识相的宫娥胸口上,听得一声闷哼,辛汇便看到花丛里滚了个瘦弱的女子出来。
她一时没控制住自己怜花惜玉的脚,几乎本能的便走过去,美牙见状忙抢在小姐动手前先扶了她起来。
美牙认得这个宫娥,是保太后宫里一个没有等级的婢子,叫苑齐,听说是王上从陈国带回来的,长得倒是眉清目秀,楚楚动人,挨了两巴掌,咬着嘴唇,眼睛里也蓄满泪水,辛汇不由啧啧两声,又见她两边脸颊都肿了起来,心头颇为不忍。
那边翠儿已经拨开花丛走了过来,见了辛汇,也不言语,只蹙着眉看颤抖着躲在美牙身后的苑齐,目露厌恶之色。
辛汇坦荡荡看过去,翠儿到底受不住,最终心不甘情不愿的请了个糊涂安:“见过夫人。”然后便喝问苑齐:“难怪人说野鸡打得满天飞,家鸡打得团团转,野种便是野种,不过说你几句,竟连规矩也忘了么?”
苑齐手微微一抖,慢慢走出去,翠儿一股子邪火顺着一个巴掌直接拍在了她脸上,清脆一声,又快又响:“还不跪下领罚。”
辛汇忍着气沉声道:“翠姑娘当知道,宫中严禁私惩宫婢。”
翠儿斜睨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夫人当真管的宽,此禁令当是说楚宫中内人,我乃齐国公女,自然不在此列——况且,就连我管教自家丫鬟,夫人也要过问么?”她从头从尾便不曾将辛汇放在眼里,一个早晚成为弃子的女人,何必放在眼里。
说罢,她转头看身旁两个宫娥:“还不动手!”
辛汇忍无可忍喝止:“谁敢动手?”
那两个宫娥虽在保太后宫中,但是毕竟为楚宫旧人,一时左右为难,竟僵住了。
翠儿见她二人真的被辛汇唬住,心中大恨,性子上来,将袖子一摔,冷声道:“你们不敢动手,我亲自来!”
说罢,竟然真的扬手便要上前,然而她的手还没到苑齐身前,便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这样大的力气,她觉得手腕像要断掉一般,正要大骂辛汇旁那个五大三粗的婢女,却不想转头看去,抓住她的却是辛汇!
她咬牙道:“我是保太后的侄女,齐国的贵宾,你这是做什么?”
辛汇学着她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哼了一哼:“我是楚国的王后,陈国的公女,陈齐相争,你说我要干什么?”
翠儿面色一变,便听她笑眯眯说道:“客随主便。客人不知道楚宫的规矩,乳母也没时间细讲,那只好本夫人亲自动手了。”
动手?翠儿在楚宫多少日子,见过多少楚宫中娇滴滴弱不禁风的贵女闺秀,一个个除了文绉绉的嘴皮子私下里使使阴招,谁会这般张狂直接,更不要说动手,当下尚没有反应过来,便觉得手腕剧痛,痛得她一声尖叫,一手直接就往辛汇脖子招呼去了,然而还没到辛汇脖子,便被她另一只手扣住,翠儿两手便如同蝴蝶结一般被辛汇扯住往胸口压,痛得她惨叫两声。
辛汇只觉得心中郁结稍解,又见她眼泪都出来,便略略松了松,问她:“你可服气?”
美牙咽了口口水,紧张的看着周围,还好四处都是静悄悄的,想来没什么人看到。
她脸离得近,一张粉嫩嫩的脸庞比先前那苑齐有过之而无不及,翠儿又恼又怒,又见她这般形容,只觉得酸水直往鼻子里钻:“自然是……”她似乎服了软。
然而辛汇刚刚略松开些,便见她扬起油亮亮的头,同归于尽般猛地撞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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