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瑟斯的近卫兵都是第一方面军旧部,掩护射击这点事情对他们来说并不难。但是考虑到对方可能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附近又有化工厂,所有人就比之前束手束脚些。
等艾因来的过程中,路歇尔试着把他早上塞给自己的橙子往外一扔,结果橙子骨碌骨碌地滚了老远。
“你做什么?”尼克瑟斯不太能理解她的脑回路。
“……我以为他会把这个射下来。”路歇尔看着夕阳中的橙子,“我想见识一下。”
本来路歇尔是随便一说,但尼克瑟斯很严肃地解释:“我们这边有弹道监控,他再开枪容易暴露方位。”
艾因来得很快。
橙子滚出去没几分钟,路歇尔就看见那辆前几天还悬在断崖上的黑色装甲车风驰电掣地冲出街道,直接撞进对面写字楼内部。
估计是怕下车的时候被狙击手钻空子,所以连车带人一起进楼了。
上方直升机也到了,路歇尔眯起眼睛,凭借对方装束看出是武装防爆部队。上下一合围,整个写字楼被覆盖了刀片的拒马围住,警戒条也拉了起来。空中直升机鸣笛示警,通过无线电要求附近居民进行疏散,并且通知化工厂将危险材料转移。
整个过程前前后后好像十分钟都不到。
艾因从写字楼走出来的时候,路歇尔还有种不真实感,这也太顺利了吧?但是她扫了眼楼顶,确实清楚地看见狙击手被打了麻醉,头上套了个黑色的布袋,由防暴部队押上直升机离开。
隔着一条街,艾因往这边走的时候神色有点凝重,也不像是刚刚解决了问题的样子。
“杀气……”路歇尔猛然说出这两个字。
尼克瑟斯也皱起眉。
之前路歇尔为了躲避炮火,不小心离开掩体范围,狙击手开过一枪。
那一枪没有杀气。
这次袭击根本不是针对她的,对面那座写字楼也完全是幌子,真正的狙击手在街道另一边。
“艾因,趴下!”
尼克瑟斯说话的同一瞬间,路歇尔转身拉开了手里的复合弓,反手抽出一支箭。
抽箭的时候她动作僵硬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流畅。
拉弓,搭箭,弓张形如满月。
打靶一下午酸痛无比的肌肉每一寸都在抗议,她感觉自己的指尖已经凉得跟金属弓差不多了,从瞄准镜看过去,艾因所面对的那栋写字楼沉默空洞,没有呼吸。
就像死物。
艾因在路中央,周围没有掩体,他突然停了下来。
路歇尔此时背对着他,一下就感觉到了尼克瑟斯说的特别玄乎的“杀气”。
这感觉像是有人用冰凉的刀子掠过皮肤,仅仅是掠过而已,连汗毛都不曾接触,但带起的风却让人毫无理由的心头发紧。
一直在找位置的弓终于稳住,路歇尔不再看机械瞄准镜,也不再看窥孔,她紧盯着面前那幢大楼中央某个位置,脑内几乎可以生成狙击手此时的姿势。
与她在训练场用的跪姿一致,但是对方的狙.击枪上有支架,更加省力,更加稳固。他周围应该有柜子窗帘之类的掩体,只有枪口探出,黑漆漆的,藏在阴影里。
和训练场的靶子一样,狙击手的头部和心脏两处仿佛有猩红而醒目的点,这两个致命的点逐渐占据她视野的每一处。
控弦的手一刻都不曾停滞,在对方杀气泄露,准备射击的一瞬间,路歇尔的箭离弦而去。
笔直,无影无踪,就像冲破乌云的一缕光。
这时候离尼克瑟斯向艾因示警不到一秒,紧随着他话音而落的是背后写字楼的窗户玻璃。
路歇尔没有放下弓,弦的震颤尚未止住,锐利得让她指尖生出些刺痛感。
她回头,隔着昏昏漠漠的夕阳看见了艾因平静到无动于衷的神色。
这时候的静默甚至比之前瞄准射击时还更让她发寒。
她射中了。
甚至不光是射中了。
那支箭没有箭头。因为箭囊是布制的,刀片式箭头肯定要格外分装。路歇尔抽箭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可她依然毫不犹豫地拉弓搭箭,让这支连箭头都没有的长条木头击穿厚厚的钢化玻璃,再嵌入坚硬的颅骨,直抵小脑延髓。
尼克瑟斯从她手里拿下弓,另一只手放在她背上:“上车吧。”
艾因拉开另一扇车门,也上来了,路歇尔被他们一左一右像押犯人似的控制着。
一路上都没有人说话,艾因和尼克瑟斯甚至没有谈论这次伏击的后续问题。不管怎么说,在首都星靠近戒严区的地方用这种大型武器暗杀军方要人,肯定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
路歇尔本来不觉得艾因会跟谁结仇,但是一想到自己跟着他,那他就相当于要跟全世界眼红星轨的人结仇。
会是那几个改选期间形势严峻的总督出此下策吗?或者是上面大佬实在是对艾因有不满,想试探一下?
路歇尔也想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之前不该出箭。
那些总督开多少次围猎会她都挡过去了,可惜没能挡住艾因一招以身犯险的诱捕。
难怪都说特古拉三世亡在“色”字上,她看起来也没差太多……
想了一路,心情不好,脸色不佳,下车的时候艾因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别气了,回去重新给你切个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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