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洲出来工作了。
她让老邓找人帮她把那一大袋的高岭土送到应人的陶器店,又托他打问那送货的驿丞,关键是问清这个产高岭土的地方在哪儿。她要做试验需要大量的高岭土,她没有经验,只有大概的方向,只能一窑一窑地试。应人能配合她,已经让她感动了,绝对不能让应人吃亏。
应人盯着那一大袋土,听小寒说她的想法。小寒说先把釉料的成份做些变化,看能不能烧出其它颜色的器具。
“这是肯定的,漂亮不漂亮就不知道了。”应人说。
“只要坯质好,器型好,应该是没问题的。”寒洲说。毕竟以前的主要问题就是颜色单一,无论她在釉料里添加自然铜还是添加赭石的粉末,出来的颜色肯定比过去丰富,至于是氧化焰还是还原焰那是后期进窑时候才考虑的,她现在要做的是一样一样地试一遍,做记录,总结经验。
看着小寒信心满怀的样子,应人说:“小寒,咱能不能就烧一窑白的出来,这已经是变化了。以后咱逐渐添加,逐渐改。咱在器型上下大功夫,肯定也是很漂亮的。”
看着经验丰富的师傅,寒洲想了想,她明白师傅的意思,他不想她弄不成功,把这些土给糟蹋了。师傅不明白她心中所想,对她没有信心,以为她是胡乱地试。人家一辈子的经验,不可能让她几句话就推翻,何况她那些也是纸上谈兵的东西,没试过就不知道哪个细节会出问题。
想到这儿,她说:“好吧,师傅,咱就先做一窑白的。温度要比黑陶的温度还高,这种土就是要这样的。”
大不了这窑东西出来,她再做釉上彩的试验,反正路要一步一步的走。她确实是有些急切了,不如师傅稳妥。
“师傅,东西无论烧成啥样,我都包了,连各位师傅这一窑的工钱我也照付,您能配合我做这个事儿小寒就很开心了。”
应人呵呵一笑:“小寒你看不起师傅!师傅做了一辈子陶器,也喜欢玩点新花样。但以前呢,要照顾这个家,还有店里这么多人的吃喝,也没那个条件。现在,你愿意玩,师傅也陪你玩得起,何况以后你做成功了,师傅也能跟着分享点利益,哪能什么风险都让你一个人担着。要包销你就包,至于窑上其它的事儿,你就别管了。”
寒洲不好意思地一笑,看来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了。总不能让人跟着自己一起亏本。
刚刚说到白釉,她倒是想起骨瓷的事来。但现在还是要稳妥地烧好第一窑。器型她会设计,土性她掌握不了,据说高岭土的黏性不如河边弄来的胶泥,这给制坯的师傅出了难题,手感上的差别一时半会儿怕难转变过来。另外,瓷器可以比陶器做得薄,得好好地鼓励制坯师傅,别怕弄坏。再就是温度,到底烧到多长时间,能达到1200度到1300度,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只能告诉应人师傅温度比黑陶高,时间比黑陶长。在这个时候,是不适合往坯泥里面掺骨粉的,掺了的话,土的黏性会更差,说不定制成了坯也烧不成器,在窑里就烂了。
只能拿出勇气去试了。也许从这一窑开始,中国人就有了真正意义上的瓷器,那她可是功劳不小,要是失败呢,也没有什么,爱迪生试验灯泡失败了一千多次呢。她想起了小学老师常说的一句话:失败是成功他妈。
“我可算把你找着了!”
扶苏一脸揶揄地进来。手里拿了把扇子,一边笑,一边拍打自已的另一只手。寒洲一窘,看了看旁边的应人:“师傅,我先出去一会儿。”
应人点点头,有些不愿意地看了看这进来的贵公子,这人来过几回,打的什么主意他哪能猜不出来。看小寒那样子是不情愿的,可是儿子要是再不回来,这么好的小羊就要被狼叨走了!怎么这孩子轻重都分不清呢?
寒洲在前面走,扶苏在后面跟。她还走,他还跟。
“你要到哪儿去?”扶苏不耐烦地问。他想说个话怎么这么困难呢?
“我想打个人少的地方。”寒洲苦巴巴地说。
“我又不会做什么,就是跟你说说话。用得着吗?”
寒洲白他一眼,怎么用不着?让人看着她被他纠缠好吗?
“好啦,我说几句就走,不会给你惹麻烦。”说完,扶苏心里说了声“切”,我堂堂大公子跟女人说话还得躲躲藏藏的,这是什么道理?
“要说快说,我还有事儿。”寒洲干脆地说,她有些赌气的意思,这人动不动就要抱人,也太过份了些。
“哎!”扶苏叹了口气,他好辛苦啊!小寒现在眼睛显得更大了,刚刚病过还是不服输的样子,抿着她的小嘴唇,真像个女斗士。他说:“你瘦了。不要太辛苦!”声音温柔。
寒洲一低头,这人的声音是把温柔的刀啊!
“从相府搬出来吧,搬到我那里去,没人欺负你!”
寒洲猛抬头,这人也太自大了吧,这还没怎么就搬到他那里住,这要求不过分吗?
扶苏撇嘴,这女人真惹不起,他说:“你别误会,你的鸡被人毒死了,说明你住在那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之间,这是朋友帮忙。而且,你住在那里,我一般还是回大宅去,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寒洲盯着他看了几秒,关切之意还是很明显的,她根本就讨厌不起他。心里叹了口气,说:“你的心意我领了,我也相信你说的话,你是大公子,怎么可能说话不算数?只是,现在不行。”
“为什么不行?”扶苏追问。这是多简单的一件事啊!
“我不想让李相多想。李由刚送了一袋子白土,我的鸡就被毒死了,这里面不会有关联吗?鸡,已经是死了,也挽回不了,人还是要好好过日子的。任谁都不想摊上这种恶心事儿,纵然不会让人家家宅不宁,我也不想让老人操心的。”
扶苏皱眉,这事情原来是这样的?
“李由的妻子是你的姐妹吧?你们皇家教育也一般嘛!”寒洲悠悠地说了他一句。
扶苏一挑眉,这事情不能这么联想吧?他姐妹那么多,哪能个个都宽广温良?何况,那李由都出门在外了,还整天惦记你,任哪个女人能不多想?这事情坏就坏在李由身上,他姐姐只是气不过,没招儿了才出此下策。
不过,小寒说得坦荡,扶苏也不会以为她和李由之间有什么事。出了事还能为别人着想,更显出她的善良。
“好啦,我知道你和她不一样的。你是长子,你是胸怀宽广、洞察秋毫、志向高远的,才不屑于和别人一般见识。”寒洲看他这样只好安抚他几句。
扶苏摇头,说:“不用夸我,胸怀宽广得看什么事儿!”对李由这种不断表达关切的行为,他是真的无法宽广的。
寒洲心说,小样儿!“既然不用夸,那我回去了。我还有正事呢!”说完就微微福了下身子,转身要走。
“哎!你别!”扶苏一把拽住她袖子,然后又“刷”地放开,他怕小寒又跟他翻脸。可是他真的很想跟她在一起。
寒洲心里叹了口气,有些甜蜜有些烦恼,被人这么爱着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以前良子也是这种表情,但那时候她不懂,或者是故意装不懂。想一想,装不懂的心还是曾经慌乱过的。因为慌乱,只有逃跑。
今天,她还要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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