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九走了,日子还得过。
每一条街巷都有从军远行的人,都有不舍的母亲和妻儿,但是,日子还得过。
大家所能做的除了保重自己等到亲人回来,再就是拜托上天照顾好亲人,能让他们平安回来。有人也在咒诅北边的胡人,但咒诅不咒诅,人家都在天天吃肉、牧马放歌。
寒洲渐渐理解了这个时代、这个大秦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信奉鬼神。人们有多无力,鬼神就有多能耐。
而花枝街这种高级住宅区,是没有那么多愁困的,按征兵条例。贵族子弟、“不更”以上高爵、官吏、“学室”弟子、残疾人等,可免服兵役和徭役。所以,这里的人家仍然儿女齐全,出有车,食有鱼。
店员告诉寒洲,铺子的生意依然不错,豆腐泡的销售也上来了,新出来的油豆皮供应太少,顾客都有意见了。寒洲就说,涨价吧,是原来的两倍。顾客有说法,就告诉他们,一锅豆腐只能产三张油豆皮,揭得太多了,豆腐就不好吃了。想吃就趁早,晚了就没有了。
反正这些人也不在乎这一点小钱。
另外,放在这里赠送的豆腐渣以后不供应了,想拿赠送的就去其它几个店。
“把笔砚拿来,我把这些新内容添上去,免得顾客问起,回答有不一之处。”寒洲一边吩咐一边就动手去摘那充当店堂告示的竹简,店员忙过去帮忙。
这时店里来了位老人,店员忙回身招呼,那老人摆摆手,说不急,我先看看。店员就感激地笑笑,寒洲也点头招呼了一下。
这店员就是上次“准不准”活动中的业务能手,得到奖励后干劲十足。老东家玩笑着叫他“一刀准”,后来众人跟着起哄,也这么叫,他自己也就接受了。
寒洲写字,那“一刀准”就羡慕地看,老人也在旁边端详。
“小寒姐,我要是也能写字就好了,以后只要你吩咐了,我就能写,不用什么事儿都要你动手。”
“那当然好,你能做我就可以偷懒了。”说着,手底下的工作也就完成了。
“那学写字难不难呢?”“一刀准”期待地问。
“也不难,下功夫就好,就像你这手上的功夫,别人做不好,你就能做好。”
“嘻嘻。”小伙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由自主地去摸头。
“学字先认字,你先学会认字再慢慢练着写,多下功夫也就会了。你看,今天你先认这几个字:‘店堂告示’,可能你已经知道这是店堂告示,但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们每发一个音,对应的就是一个字,你念出来这四个字,就要记住每个音和每个字的对应关系,这样认起来是很快的。我在的时候,我念一句话,你记住这一句话,也就认识了这一句话中的所有字。我不在的时候,你让经常来店里买东西的好说话的人教你一句话,你再去记。很快一般常用的字你就都可以认了。”
“哦,这样真的可以?”“一刀准”很兴奋。
“当然可以,非常有效的。你看这些,”寒洲指着告示上的几种商品名,“酱豆腐、豆腐泡、油豆腐皮,这些东西里面都有重复的‘豆腐’二字,它们反复出现你很容易就记住了,我现在不教你,你也能指出哪种是什么,因为‘豆腐’两个字出现的位置不一样。你现在指认一遍试一试。想想我刚才说的字音和字形的对应关系。”
“哦。”“一刀准”小心地用手指头点着竹简指认。
结果完全正确。小伙子让寒洲又教了他一句话才肯放寒洲离开。
大人的理解力比小孩子要强,这套认字方法是寒洲用来教自己孩子的,当当很早就会阅读,知道了字音和字形的对应关系,她对着电视上的字幕就学了不少,在这方面,她的早教工作还是很成功的。
临走,寒洲对“一刀准”说,不要动不动就摸头,我们是做食品生意的,有的客人对不干净的东西是很在意的,如果实在要摸什么就要记着洗手。那小伙子很爽快地接受了。
以前,寒洲性子急,看到孩子有什么不对,马上说出来,对学生也是,但刚才她早就看到了店员摸头,耐着性子没说,而是教完他认字才说,结果,大家心情都很好。
穿越过来,确实是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啊!
寒洲上马离开,刚才在店里已经呆了一会儿的老者问那店员:“刚才那骑马的是你们东家?”
这是老顾客了,店员笑容满面地说:“不是,是我们管事儿的。”
“她看上去年龄倒不大。”
“嗯,但我们都叫她小寒姐,呵呵,叫妹子就不合适了。”说完又去摸头,摸完了想起刚才的交待,就赶忙找盆子洗手,一边还赶紧招呼客人:“您要什么就请稍等会儿,我先洗干净了手再给您拿。我们小寒姐刚交待的,我这还不习惯呢。以后您要见着我摸头,您也提醒着我点,我得把这习惯改了。”
“行,你慢慢洗,我不急。”老者平和地笑笑。
刚才看那姑娘教小伙子认字,他就很新奇,仔细听听,发现这姑娘的话是大有门道。学室里的先生也教官吏子弟认定,但他们只是一遍一遍的念,并没那姑娘说的透彻。按姑娘所说的方法去学习可以自然认识关联的字,是自学,按先生所教之方法学,是他教,是被动接受。这中间的差别实在是大。
倒不知那姑娘是什么出身?民间是不许举办私塾的,也不知她哪来的这学问和见识?
三闾巷比较远,今天就骑了马过来。这家店的生意也不错,进入冬天每天的豆腐都要卖到差不多断货。过几天应该就上冻了,可以卖冻豆腐,这就不怕做多了坏掉。
对了,冻豆腐的推广也得想一想了。
这里住的小商户比较多,有不少是开作坊的,老城区的咸阳本地人也有些,热闹是够热闹,杂乱也够杂乱。很多店面前边的地上随便堆放着东西,也不弄得门面好看些。店员有的在门口晒太阳,有的在和旁边店铺的人唠闲嗑,孩子们跑来跑去,狗也蹿来蹿去,有个妇女在发狠,手里拿了根擀面杖追了出来,嘴里叫骂着“你个死孩子!”
好一副生气盎然的生活画卷。就像北京周边的城乡结合部。
当然,仅止气氛,这里广告牌是没有的,洗浴中心、卡拉ok也是没有的。
“这可是小寒姑娘?”
刚下了马,就有人叫她,寒洲不禁回头看。
陶器作坊门口站了个年轻人,手里拿了盆炉灰,可能是出来倒炉灰的,说话的正是此人。
“你是——,已缺?”寒洲想了想,问道。
他在桑树园那天是穿长袍,现在是短袍,一付工匠打扮,但仔细认,还是差别不大。
“嗯,小寒姑娘还认得我,太好了。”那年轻人赶紧放下灰盆,走过来。“我看到个姑娘骑着马,就想起你那天的样子,原来还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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