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速接过了王鲲抛来的盒子,待确认盒子里放的确是高文轩的扳指,锦华笑容满面的朝他鞠了一礼:“多谢王先生。”
王鲲两眼瞅着小娘们儿身上的衣裳,许久后才挪过了眼,笑容有几分不自然的问道:“你在什么地方住?晚上吃完饭,我将你送回去。”
锦华自是瞧见了王鲲的目光,心道自己总是窘迫的时候碰上这人,面上有几分过不去,但也没显露,甚是不在意的说道:“我在镇下的村子住,不劳烦王先生了,过会儿我就走。”
王鲲在北平的时候就心急如焚的想要寻到她,如今阴差阳错见了面,却异常的冷静了,他也没挽留她,就说:“也好,你把地址给我吧,这不快过年了,我去给你送些年货。”
锦华有些犹豫,但想了想灶台的余粮,想了想还没吃饭的高文轩,到底战胜了面子上的窘迫,与王鲲道了住地,在告别的时候,她瞟了瞟自己黑得发亮的衣袖,先前想要对那王乡绅杀人越货的心思也没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在湖北碰见王鲲,也想不到北平没钱住旅店的邋遢鬼竟然会是一个有钱的主。
除了尴尬,还是尴尬,她逃也似的跑离了当铺,走在冷风里已经很久了,脸还是滚烫的厉害。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虽说在北平时与王鲲有些交际,但锦华并不能确定王鲲的用心,更何况当今的世道没有什么说得准的,王鲲曾同她讲过一点,他手上是有队伍的。在北平的时候,王鲲不修边幅大大咧咧明显的土匪作风。但现在他又变成了风度翩翩的有钱少爷,如此大的反差还真是让人一时半刻接受不得。
走到借乘的牛车时,天色已经非常的暗了,赶车的那位已经载了一车的村里人,大老远瞧见锦华过来,当即扯着嗓子喊道:“快过来,就差你一个了!”
锦华在一车人的目光扫视下跳上了车。抱着两臂。点头讪笑着缩进了车里:“让大家久等了。”
一旁嗑瓜子的女人抬了眼皮瞧了锦华一眼,手伸了出来,将瓜子塞进了锦华的手心。笑嘻嘻的开腔:“老妹儿,置办年货去了?”
锦华接过了瓜子,看着那女人摇摇头:“家里那有闲钱,今年不是收成不好吗?大家都不好过。”
女人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又自顾自的嗑着瓜子。过了一会儿她又挤了过来,凑到了锦华的耳朵边儿,低低道:“老妹儿,要不。我给你介绍个活计吧。”
锦华看了看那女人的脸,昏暗中那张尖瘦的白脸带着一抹隐秘的笑容,锈钩子一样的红嘴唇上若有若无的藏匿着算计。
锦华从她的笑容里挪开了眼。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见她瘦得惊人。两撇浓黑的柳叶眉几乎是挂在眉棱骨上的,调脂和粉伪造的好脸色也隐藏不住她身子的瘦,脸上的肉几乎凹陷了下去,白皮包着骨头,看起来像是行走的骨架。偏偏她又穿金戴银,老绿的绸褂子加身,隐隐带着甜腻的桂花香,打扮是十足的富贵,但整体而言,却是富贵里的穷酸相。
锦华顿了顿口气,还是出了声,毕竟她是需要钱的,这个女人虽说给她的感觉不大好,但临年关找上一个工作,摆脱当下的窘境也是极好的,高文轩这些日子瘦了不少,而且他似乎需要去医院瞧一瞧,他的痴病拖了几个月,不能再长拖下去了。
“什么活计?”锦华问。
女人回道:“帮佣。”
锦华有些迟疑了,她生这么大,前半生是被人伺候着的,再落魄的时候也没有伺候过别人。
女人见她不答话,炫耀似的举起了手上的金镯子,在她面前打晃:“你瞅瞅,这可是实打实的金子,干得好别说是金子,就连钻石都有的嘞。”
“钻石都有?”锦华瞟了一眼这女人,晓得她说的伺候是什么意思了,不过碍于车上人多,没有揭穿她。
旁边有人听见了她的话,插进了嘴:“什么活计?”
说话的,是个圆脸的痴肥女人,染着红蔻丹的尖尖两指上带着银圈子,这个女人锦华识得,是常跟在何刘氏身边的年轻媳妇,家里的男人是村里有名的死读书,夫妻俩在村子里出名的懒,不过她男人在村里也算是有本事的,在族里的私塾教学,每月有钱进账,所以今年收成即便不好,他们家过得还算可以。
女人恋恋不舍的从锦华身上挪开了半刻,随后将目光扫向了年轻媳妇,上下打量一番后,回道:“若是瘦些就好了,爷们儿都喜欢苗条的。”
话说罢,她又将目光转到了锦华的身上:“怎么样?想好了没?月钱可是这个数。”
说着,女人私底下比了一个数。
年轻媳妇眼都直了,惊诧中有那么一点渴求:“真这么多?”
女人摸着头上的簪子,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又道:“不止呢,若是干得好,还有首饰戴,什么南珠绿翡都是大把的赏,对了,平日里的衣裳都是好绸子做的,鞋面上一律龙眼大的珍珠。”
年轻媳妇巴巴瞧着女人头上的簪子,忍不住探手上去摸了一下:“这...这是鎏金的?”
女人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锦华,抓住了年轻媳妇的手,她将簪子从油腻的头发上抽了下来,指点年轻媳妇:“你瞅瞅,这可是真金,十足金没掺一点杂。你再瞧这个,这可是红宝,一颗就能把你买咯。”
年轻媳妇也跟着吃惊,叫了一声:“妈呀,这得是多少钱啊!”
锦华有些好笑,没有搭理,她心想着要不要腆着脸跟王鲲借笔回家钱,若是王鲲肯借的话,她和高文轩便不必在此地待着。说起过年。小宽怕是还巴巴等着她回家一起过年呢,小宽是第一年能跟人一起过年,估计巴望很久了。
女人见自己使尽浑身解数还是没有吊起锦华的胃口,年轻媳妇她又看不上眼,于是从年轻媳妇手里抽出了金簪,又重新的插到了脑袋上,阖着眼养精蓄锐。思考对策。
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天已经尽黑了,但村口却亮着一点黄光,牛车走到村口的时候。昏昏欲睡的锦华突然被年轻媳妇推醒了:“那是不是你家那傻子?”
锦华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高文轩喊她的时候才清醒了些。
看着举着灯笼,冻得全身哆嗦的高文轩,锦华有些哭笑不得。赶车人停了车,将她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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