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坝镇是个偏远的小村镇,全镇就只有三只羊,被钱珞瑾吃了两只。
“我们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点?掠夺老百姓口粮……”钱珞瑾良心不安地问慕从锦。
“不会,你这叫劳军。”
不管钱珞瑾做什么荒唐的事情,慕从锦都能找到正面理由,钱珞瑾不禁想到了谢夫人和谢谡元,总觉得……慕从锦对她有一股慈母般的疼爱。
穷乡僻壤的小镇,连个像样的客栈都没有,只好用慕从锦皇子的威势,强行征用了县令家的大房子,一堆人在屋里支起两口大锅炖羊肉,看着锅里冒出热腾腾的白气,幸福感油然而生。
身份有别,钱珞瑾和慕从锦单独用一口锅,羽林卫们百余人挤着吃一锅,场面非常混乱,一个压着一个地抢肉吃,却也十分热闹。
魏总兵粗犷大嗓门一喊:“还有没有规矩!老子先吃!”
“县令,劳您拿些酒来,汤不够喝,喝些酒也暖和。”
县令吓得都哆嗦了,要不是慕从锦有货真价实的皇族金腰牌,他还以为他家被一群土匪占领了。
“俺去帮县令搬酒。”小高兴冲冲地跟着县令去,有他在,县令家的酒窖怕是要被搬空了。
小高和县令撩开门帘出了屋子,透过撩开的缝隙,钱珞瑾看到外面鹅毛纷飞的大雪,白茫茫的一片,这里下了这么大的雪,怕是都中也冷了吧。
“谢梦华怀着身孕,也不知有没有好好照顾着,这里连个空调都没有,光靠烧煤对她身体也不好。”
慕从锦在钱珞瑾脑门上戳了一下:“该怎么说你,一个卖白菜的还操卖□□的心,她嫁的是侯府,还能冻死她?”
钱珞瑾捂着脑门:“我嫁的还是皇子府呢,还不是在挨冻。”
慕从锦笑容暖暖的:“怪我,如果这次真的有幸事成,我保证用自己一生将你供养行不行?”
钱珞瑾也笑了,正要回话,忽见门口的破布帘子被掀开,一只血淋淋的手抓着帘子,随后一个人头探进来,脸上也是血迹斑斑,身上穿着羽林卫的盔甲已被刺了一个窟窿。
“小高!”
大高跑过去扶小高,还没扶到,小高已经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嘴里说着:“刺客……刺客……”
这支羽林卫训练有素,除了大高还在试图让小高恢复神智,其他人都正神戒备,拔出刀剑。
不知不觉屋外已经围了一圈黑衣人,来者不善,一个个看起来也是练家子。
“保护六皇子,六皇子妃!”
钱珞瑾烤着火好不容易暖和过来的手又变得冰凉,被慕从锦紧紧拉住:“跟住我,不要怕。”
慕从锦的手还是温暖的,但钱珞瑾还是害怕,屋子外的那些人,是真的想要他们的性命。
外面那群人明显是二皇子派来的,人数众多,当初下决定去岭南时慕从锦就知道危险,不远处东北方向就是武陵,武陵大营全部臣服于威国公府,慕从锦早料到要有此一劫,并不意外。
“去黎塘,自有人接应。”慕从锦对魏总兵说。
魏总兵是朝中老人了,马上猜到几分黑衣人的来路,对身后的羽林卫说:“你们几个护着皇子和皇子妃先往黎塘走,其余人和我一起断后。”
钱珞瑾恨不得自己长出四条腿,她绝不想拖后腿,拼了命地跑,一路上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她都没有穿太繁杂的衣服,只穿着方便行动的露裤齐膝裙子。
二皇子这次是真的豁出去了,直接调了武陵军营的人来,若是二皇子自己养的那些亲卫,必然不是训练有素的羽林卫的对手,但武陵大营是屈指可数的常胜军营,都是在沙场上真刀真枪活下来的勇猛之士,羽林卫对上武陵大营的精兵,着实吃力,处境非常不妙。
慕从锦一边拉着钱珞瑾往黎塘方向撤退,一边在心里想着这件事的诡异之处,他本以为二皇子只会派自己私下里培养的亲卫,那些亲卫并非羽林卫敌手,自己至少可以安然熬到黎塘,二皇子竟直接出动武陵军营,当皇上是瞎子?经过上次的教训,二皇子一定不敢再如此鲁莽,难道……
慕从锦咬紧牙关,难道皇上不行了?不妙,在这个节骨眼上!
皇上的身体每况愈下,东流想再用丹药吊起皇上的精神,也是无用,接连服用了几粒金丹,除了刺激大肠出血,再没别的效果。
侍疾的仍然是丽贵妃,但皇后终归是皇后,她想见皇上也不能不让她见。
皇上并不想见皇后,起先赶了她几次,但她还是每日过来,有时皇上也懒得张嘴赶她走,便也由着她。
皇后嫁给皇上就没有丽贵妃那种“孤注一掷嫁有情郎”的传说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时两人门当户对,仅此而已。
换一条新的热巾,药要七分烫,床边点兰梨香,因为这种香气味香甜,皇上说能驱散药的苦味,被子要低一些,皇上不喜欢压胸口,手要放在被子外面,皇上脾虚,手脚燥热……皇后的动作很快,一气呵成,她不是不会照顾皇上,尽管已经多年没有机会再照顾皇上。
皇后是皇上的第一个女人,在丽贵妃没有嫁入王府前,但凡皇上有个头疼脑热,都是皇后在旁伺候,伺候过很多次,这些事,皇上的喜好,她都记得。
皇上仍然闭着眼睛,睡熟了一般,他不是故意装睡,只是懒得睁开眼睛,反正来的是皇后,没什么好看的。
帮皇上又换了新的热巾,将一切忙活完的皇后在皇上床边坐下,小心翼翼地不压到皇上的被脚,一副想离皇上近一点却有不敢靠近的样子。
看来皇上是真的睡了,若是皇帝醒着,此时定起来骂她了吧。
他老了。
这是皇后细细端看皇上面容后的第一感想,彼时,在她刚嫁入王府时,也帮他腾过热巾,那时他很年轻,年轻到大婚当晚,掀开她的盖头,竟管她叫了声“姐姐”。
现在想想仍想笑,哪有夫君管娘子叫姐姐的,他也是一时太过紧张才失口,她却记了一辈子。
“睡吧,睡醒病就好了……小弟弟。”皇后说着在皇上的锦被上轻轻拍了两下。
皇后走后,皇上才慢慢睁开眼睛,他怔怔地看着刚才被皇后拍过的地方,那些记忆早已尘封在他心里最不在意的地方,落满了灰尘,不曾想起。
那是他洞房花烛夜的第二天,他真是个最没用的皇子,难怪父皇不喜欢他,竟因为洞房时太紧张,生了大病,可怜皇后嫁入王府的第二天就在他床边侍疾。
那时她就是这样,轻轻拍着他,像在哄一个孩子。
“睡吧,睡醒病就好了……小弟弟。”
皇上正想着,总管太监小心翼翼地进屋:“皇上,张大人来了,在门外等候。”
司礼监张成郁是皇上亲信,一直负责草拟皇上的密旨,皇上传召他来,本想让他草拟立二皇子为太子的圣旨。
总管太监等了很久皇上还没有回话。
“皇上?”
“……没事了,让他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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