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带来梨花淡淡清甜的香味,一片洁白的花瓣在风中迤逦翩飞,晃晃悠悠地落在林云熙的裙摆之上。象牙色的流彩暗纹云锦上绣着大朵枝叶烂漫的青盏花,那片梨花花瓣正好落在青盏花的花蕊之中,清丽如雪。
苏美人颤着声道:“妾身……知错……请……请夫人责罚。”
林云熙转眼笑眯眯地将她扶起来,“我要责罚你什么呀?苏妹妹医毒之术举世无双,我求你还来不及呢!”
苏美人不敢起身,连连磕了几个头道:“妾身知错!妾身知错!!妾身日后定当遵从夫人差遣,万死不辞!”
林云熙“咯”地一笑,明明是笑语,却清冷异常,微微嘲讽道:“遵从差遣?苏妹妹,只要你安安分分地不起歪念,就是上天保佑了!我怎么还敢奢求你遵从?!”
苏美人脸色发白,连连道:“妾身知错了!是妾身糊涂!请夫人责罚!”
林云熙冷冷不语,沉香亭里一片静默,苏美人伏在地上,额上微微见汗。
良久,林云熙才皱着眉道:“青菱,去扶她起来,这样跪着像什么样子!”
苏美人这才就着青菱的手慢慢起身,她额上一片通红,想来是刚刚磕头的时候太过用力了。
林云熙淡淡看了她一眼,忽然问道:“通惠草和半钱归尾一起熬成药喝下去会如何?”
苏美人一怔,不假思索地回道:“常人自然无事,若是孕妇,会使其脉息摸起来像是要小产一般。”
“‘春叶黄’呢?”
“能让身体健康的人脉息变得微弱,如同垂老之人油尽灯枯。”
“‘慈母泪’?”
“会使女子产生有孕三月的假脉,但只能维持二十天。”
林云熙点点头,心下暗道,只有二十日?算算宁婉仪爆出身孕以来,已经过去一半了吧?也没见她有什么动作,一旦过了二十日,她还能瞒得下去?
又语气淡淡地问了几个。苏美人神情平静地一一回答,眸中若有所思。
“你回去吧。”林云熙拂一拂裙摆上的梨花,“有事我自会命人传召。”顿一顿,“去开两副药来,一副主调养幼儿早产体虚,一副主调养经期,用你自己的本事开。”
苏美人目光一闪,却没有问为什么,恭恭敬敬地福身应是。
等苏美人走远了,青菱方好奇地问道:“主子要这两副药做什么?宫中太医未必没有比她擅长妇婴一科的。”
林云熙淡淡一笑,既然有苏美人这么个白白的劳力送上门来,她怎么好不物尽其用?宫中有擅妇婴一科的,却未必比得上苏美人那些稀奇古怪的秘药。
而且两个方子,她正真要用的是前面一个,宫里的皇嗣只有一子一女,皇长子身体又不好,要是有个万一,她到哪里再去找这样一个母家卑微、日后又几乎没有登基可能的挡箭牌?
想必庆丰帝也不愿意让这样一个堵在世家心口上的长子平白无故地消失,这才护得死紧。她要做的就是让皇长子活下去,活到成年、封爵、入朝参政、开府娶妻、绵延子嗣……将来宫中会有更多的世家女生下儿子,她若是想要自己的儿子能在庆丰帝心里与众不同一些,就要在其他的地方不那么显眼。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她不能在所有的方面都占了好处,否则,不仅容易被一群眼红的围攻,还容易引动帝王那一根非常敏感的神经。
不过,林云熙这样的想法除了和自家阿爹有所沟通之外,并没有向其他任何人说过,现在也不打算跟青菱挑明,听到青菱这样问,也只是随便岔了开去。
而青菱再好奇,却从未忘记过做奴婢的本分,也就识趣地不再提起。
因为是用去千绣坊挑新进绣线的名义,别过苏美人,林云熙便往尚宫局那边去了。
千绣坊领头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正四品宜人,一身正统的女官服饰清爽干练,不卑不亢,温和有礼,亲自迎到殿外。
“妾身想着夫人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到,纺织局新进的天蚕雪丝线颜色通透,种类有多,夫人先去瞧瞧?”
林云熙也就微微笑着点头。天蚕丝细腻,用特殊的雪水泡过之后坚韧难断,染出的颜色大都鲜艳明丽,多为宫中嫔妃所好,只是每年产量不多,非等闲嫔妃能得,像林云熙这样可以随意挑选的就更少了。
虽然一开始只是借口,但看着千绣坊里琳琅满布的绣线,林云熙也忍不住认认真真地挑了喜欢的颜色,又吩咐宜人送几匹上好的真丝白绡去昭阳殿,打算好好地绣一幅绣品出来。
时近傍晚,天边一轮残阳如血,微暖的橘色光辉缓缓照耀着大地。
林云熙方用过晚膳,便听琥琳急急忙忙禀报道:“温美人……病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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