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家族亲朋情重难辞,许诸位离家而仕,让诸位不为……”
是非亭之前的问答持续了很久,直到天色完全暗下这才一一散去,离开的诸多士子中,有八人离开了翰林院,来到了隔壁的侯府之中,他见到了脸色微白的夏元皓,将今日内发生在翰林院的事情禀报。
“做的不错,去找管家领赏。”说话的同时,夏元皓挥手让八人离开。
夏元皓转身欲回书房的时候,眼角看见许久不见的纪伯正快速走来,于是停下脚步,转回身子,拱手向纪伯行礼。
“殿下,王上病了,快跟老奴去宫里。”纪伯一把抓住夏元皓的手,神情十分慌张的说道,说完之后,直接拉着夏元皓就走。
纪伯带着夏元皓带到养居殿,夏元皓看见了面色惨白的太医,看见面色过度红润的夏王,夏元皓自身也是懂医理的,自然明白什么叫回光返照,夏元皓的心中猛然一痛,悲痛的情绪直冲大脑。
“儿臣拜见父王!”夏元皓拱手躬身向夏王行礼,行礼的每一个动作都无比的标准。
夏王迈步来到夏元皓的面前,扶起躬身下拜的夏元皓,伸手擦干夏元皓的脸上的泪痕,用欣慰又安定的语气说道:“你既然想做四百年来未有之君,那边不要让情感成为你的软肋,君王的心一定要硬,否者很容易为敌人所趁。”</div>
“孩儿谨记父王教诲。”
夏王拦住了想要行礼的夏元皓,问道:“听说今天的翰林院动静不小,会不会耽搁选官的事情?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夏元皓回道:“翰林院那边已经处理好,不会耽搁选官的事情。”
夏王欣慰的点了点头,“中规中矩的政事处理,你还要学习一段时间,不过也算能正常处理政事了。”
夏王伸出双手拍了几下,一道黑影从飞檐之上跃下,向着夏王半跪行礼,夏王对甲子示意夏元皓,甲子起身之后向半跪行礼,夏元皓对甲子点了点头之后,甲子一跃跳上养居殿的房顶,随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夏王道:“没有给你可以借力的强大姻亲,罗网算是我能留给你的最后的力量,往后没有人帮你压制朝臣,遇见事情之后,你只能依靠自己了。”
“孩儿明白。”
夏元皓拱手想要拜下,但是夏王伸手拦住了,他拉着夏元皓的手,来到养居殿之外,指着天上正大放光彩的帝星,说道:“看那颗帝星,它因你而生,你要励精图治,做一个勤勉的夏王,可莫要辜负了天地对你的垂青,也莫要辜负了元鼎对你的期望。”
“孩儿明白。”
夏王再一次拦住要行礼的夏元皓,说道:“你从小就对我有着怨气,怨我对你没有足够的关心,怨我这个当王的父亲太过冷漠,现在我们抛开各自的身份,我不是夏国的王,你也不是夏国的太子,现在的我仅仅只是你的父亲,你也仅仅只是我的儿子,趁着我还有一点时间,我们父子俩好好的聊一聊,说一说这些年想说却没有说的话。”
夏元皓张嘴想要说话,却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好像有数不尽的话想说,但又好像一句话都不想说,因为与此刻的时间的重要性比起来,那些话原来很想说的话,此刻都是可有可无的。
“其实自从东夷回来之后,孩儿就已经不再对父亲怨愤,孩儿一直都以父王为傲,孩儿一直都想成为父亲这样顶天立地的人。”夏元皓的万千的话语,最终只变成这样的一句话。
夏纪禹哑然,笑着看向夏元皓,十分欣慰的说道:“要想从你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可还真是难得。”
夏元皓低头回道:“是孩儿以前不懂事。”
夏纪禹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若是以前的你能说出这样的话,也不会流落江湖数年之久,说到底你还是太傲气了一点。”
夏元皓蔫头蔫脑的回道:“都怪孩儿年少轻狂,否者也造成如此的状况。”
夏纪禹伸手拍了拍夏元皓的肩膀,安慰着说道:“你也不用太过自责,你的做法并没有任何的错,只是以前的格局欠缺了一些,但是现在该有的格局已经有了,但是你还要再耐心一些就能更好……怎么又绕回来了,真是的……”
“要论到年少时的调皮,其实你不是最厉害的那个,你们的大哥元睿才是最让人头疼的那个人,他曾经带着一群孩子,差点把整个雍城都给掀了。”夏王伸手指向御花园的方向,“你大哥曾经跳进荷花池,在里面抓鱼上来烤着吃,自己吃了还不算,还拿着烤焦的鱼来石渠阁请我吃,但是把我给气的哟,现在想起来都气的人肝疼。”
“后来的你们就好了很多,不想元睿那样没有老师教导,整天就知道疯玩,元鼎温厚内敛,元武大气稳重,还有你的才华横溢,每次听见符老头对你们兄弟的夸赞,为父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高兴的同时又有些担忧,正在我想着往后该让谁继承王位之时,你们三个直接自己商量着就决定了,这让为父欣慰的同时有感到憋屈,这个王位可是为父拼着命才得到的,然而你们只用了一顿饭就决定了归属,对比起来太让人心里不平和气愤。”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为父在年少时,对烹煮鱼肉的兴趣,要远远大于对王位的兴趣,那时候的夏国实在太穷,想要吃到一块羊肉,那可是很奢望的事情,于是大家就从河里捞鱼来吃,只是有一股子腥味,不怎么好吃,不过依旧很好吃,那是我一辈子也忘不掉的味道。”说着话的同时,夏王的脸上露出回忆的神情。
夏纪禹回忆着说道:“当年我率大军在彭泽大战,后勤被魏国军队阻断,全军在彭泽的泥泞里那是又冷又饿,不少的士兵都被活生生的饿死,还是你们的大哥元睿率人跳进水里,抓起了好多的大鱼,这才解了全军的危机,也才有了后来的胜利,彭泽也因此成为了夏国的疆土,只是…只是元睿死的太惨了,当年的他没有成年,我还记得他的样子,他是那样的风华正茂,是那样的丰神俊朗…元睿…我的元睿…我的儿…元睿、元鼎你们不要走,等等为父…”
“元睿,元睿,这些年你还好吗……”
“元鼎,你怎么还和消失一样调皮,你的孩子都好些个了,就不能有个做父亲的样子吗……”
“元睿、元鼎你们不要偷吃了,你们两个是做兄长的人,要等着两个弟弟来了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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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鼎啊,快去将兰晴、瑾萱、兮瑶叫过来,还有你母亲和你的几个姨娘,今年的除夕我们一家人要在一起过,谁也不能缺席……”
“谁也不能缺席…一家人不能缺席…不能缺席…”
……
再后面的话语,夏元皓已经听不清楚了,听起来像是熟睡之人的呓语,没有什么明显的词汇,也不清楚呓语者再说的事情,但是能感知呓语者的情景平和,定是在梦中看见了最想看见的事情……
夏元皓靠着石栏杆坐在地上,夏纪禹靠着夏元皓的怀里,面色苍白的没有了任何生机,嘴唇也不再发出任何的呓语。
夏元皓的鼻腔里没有任何的哭腔,但是眼眶的泪水如线一般滑落,他紧紧的保着夏纪禹的身体,抱着这具依旧有温度的身体,他从没觉得自己与父亲的距离如此的进,近到能紧紧的抱着曾经高高在上的父亲,同样从觉得的自己与父亲的距离是如此的远,远到再也听不见声音,远到日后只能在心里想念。
泪水将瞳孔牢牢包裹了,夏元皓看不清楚视野中的事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什么也没有去想,只是觉得心里充满了悲。
漫长到仿佛过了几百年又仿佛只是一瞬间的夜,在太阳的光亮下过去,驱赶侍卫的纪伯来到这里,看见被夏元皓紧紧抱住的夏纪禹,看见仿佛失却了灵魂的夏元皓,纪伯闭着眼睛悲伤了一会儿,随即来到夏元皓的旁边,拱手躬身的对夏元皓行了一礼,然后恭敬的说道:“先王大行,请王上节哀,不要伤了身体。”</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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