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满是卖肉卖菜的屠夫小贩,人流摩肩接踵,叫卖声此起彼伏。
“多有人气啊……”范奎感慨,这样一条街,一年下来得能收多少租金啊?怕是得有二百两吧?不不不,肯定上五百的。他掰着指头细心盘算一番,发现自己虽然跟人家一样是占着一条街,可是这差距那是相当的大。
难怪当时这条街的争夺战那么艰难。
倘若自己能有泥丸谢那耍泥丸的手段,自己一定不比他差的,范奎心想,泥丸谢能做到的自己也能,不就是用泥巴吧人的头给打烂么,这没什么,自己残忍杀害的人还少?
悻悻的想着,范奎穿过脏乱潮湿的街道,往深处走去。
当年为了拿下这条街,泥丸谢是废了大力气的,为了搓泥丸,唾沫都吐干了,用血去搓的,一场仗下来,十个指头全光秃秃血肉淋漓。
泥丸谢的爹,原本只是这条街上一个普通的屠夫,这街道原在别的锅伙手中,收租的时候发生了点冲突,谁也想不到那个跟着他爹买猪肉,整天只会搓泥丸的小子会暴起发难。
那段时间,泥丸谢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他老妈得了病,死了,父子两张罗完葬礼,家里已经没了半点积蓄。
因葬礼的事情耽搁了一久,谢大荣的猪肉铺就空了,重新开张的那一天,控制街道的锅伙来收租了,要成倍的租金,连同没开张的几日也算。
谢大荣拿不出一点钱,开张那日杀的猪都是从乡下的亲戚那里赊来的,准备卖完钱就还回去,哪曾想,锅伙来了。
谢大荣拿不出租金,混星子们就给他个教训,打他,将他摁在地上,捶得头破血流。
才失去母亲的谢小荣,看着被七八个混混摁在地上毒打的谢大荣,怒了,俯下身,从地上抠出一团泥巴,在手里一搓,便丢了出去。
泥丸砸在打得最凶的混混脸上,“啪”的一声脆响,等到泥饼再也支撑不住从那人油腻的脸上滑下来,那人的半边脸全红了,像是被人闷了一拳。
混混们下了死手,谢大荣被打死了,死前,凄厉的嚎叫响了两柱香的时间。
两柱香的时间里,谢小荣一直在跑,因为混星子们分出人来打他,他一边跑,一边佝下身子从地上抠出泥团捏在手里一搓,然后丢出去。
“啪啪啪啪……”清脆的泥团因大力击打而变成泥饼的脆响声不停响起,谢小荣绕着街道跑了一圈又一圈,不停的抠泥巴,不停的搓泥丸,不停的打出去。
最后,当打死了谢大荣的几个混星子一起加入到追赶他的队伍中的时候,他朝着城外跑了出去。
天黑了,他从城外跑了回来,而那几个追撵他的混星子再也没有出现在天津的街面上,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解决那七个混星子的。
但他回来了。
谢大荣的尸身被街道邻居抬回了家中,在那个满是猪粪味道的破败房子里,谢小荣看着死不瞑目的谢大荣,一言不发。
邻居们敲门,他也不应。
他在准备泥丸。
端了一盆清水,他坐在谢大荣经常杀猪的地方,扒开那些猪毛猪粪,抠出一团带着肮脏的泥巴,放在水盆里一晃,手一团,便成了一个猪眼睛大小的泥丸。
泥丸中有的有细石子儿,有的没有,有的有猪毛,有的没有,有的有猪粪,有的没有,有的有他的眼泪,有的没有,有的有他的鼻涕,有的没有……
他搓了一晚上的泥丸,院子中被他抠出一个大坑,手上全是血,后边搓出来的泥丸红通通的,就像熟透的李子。
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搓泥丸了,所以搓出来的泥丸堆成小山一般。
一夜时间过去,搓出来潮湿的泥丸被风干,变得干硬,像是一颗颗铁坨坨铜豌豆,滴溜溜浑圆,闪着油亮亮的光。
他就着馍馍吃了家中因母亲的葬礼而买来的剩余的最后一点猪肉,大开房门,等着。
……
控制菜市的锅伙头目,听到消息,有人反抗,顿时笑了。
长久以来温顺如同待宰羔羊的摊户之中,居然有了出头的,锅伙头目觉得应该好好利用,杀鸡儆猴,然后再太平个两年,于是带着一帮人风风火火的赶到谢小荣家里。
谢小荣就在门口那里等着他们,他的身后,是堆成一座小山一般的泥丸,还有谢大荣因无钱置办棺材而露天躺着,此时布满了苍蝇散发着猪粪味道的尸身。
混星子们冲了进去,然后捂着脸嚎叫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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