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牧原点了点头,快步跑上二楼,敲响了贝蒂的房门,待对方开门后,他用蹩脚的英语告诉伊该吃饭了。
他原本不懂英文,不过跟了胡树人这么长时间,多少也学会了几句,简单的日常交流还是不在话下的。
过了不一会儿,贝蒂便在刘牧原的引领下来到了餐厅。伊已经换掉了方才打扫时的衣物,穿了一件天蓝色的连衣长裙,将一头整洁的金发用头绳扎到一起,从左肩自然地垂下。伊的脸上化着淡淡的妆容,原本白皙的皮肤显得越发红润起来。</div>
“胡,今天是你们的节日,我在这里合适吗?”贝蒂在胡树人身旁落座,有些忐忑地问道。
伊听胡树人说过,春节是和圣诞节一样重要的日子,洋人过圣诞节往往是和家人待在一起的,春节也是如此。胡树人之子胡祖英,早在几日前便被胡老太爷派人来接回了本家。现在的胡公馆里,再也没有胡树人的血亲了。
“没关系,贝蒂。”胡树人笑了笑,对贝蒂说道,“于我而言,你本就如同妹妹一样,和家人无异。”
听了胡树人的话,贝蒂默默地点了点头,脸上挂着笑容,心里却升起一股苦涩的感觉。
餐桌上只有胡树人和贝蒂两人,至于刘牧原、胡劲松和赵妈,他们是下人,虽然平日胡树人偶尔会让他们一起上桌吃饭,但三人很清楚,大年三十这一天是万万不能坏了规矩的,一定要等胡树人下桌才能吃饭。
胡劲松趁着这个时间回房对账去了,他兼着胡公馆账房先生的伙计,每天都会记账,每到月底对一次账。到了年关,本着今年事今年毕的原则,他还会将每个月的账目都拿出来重新梳理一遍,以确保没有任何错漏。
作为一个从晚清年间活过来的老派人物,胡劲松一直按阴历度日,记账也是如此。胡树人不止一次地跟他提过,希望他能以现在更常用的西历来记账,然而胡劲松依然故我。因此,别人家都是十二月对账,胡公馆却是在第二年的一二月份。
几年来,胡树人终于不再是一个人吃年夜饭了,席间他常和贝蒂闲谈,虽然话题大多围绕着贝蒂领悟的绘画新技法,但也让他的心情颇为愉快。
说着说着,贝蒂忽然放下刀叉,对胡树人道:“说起来,我刚刚提到的那个技法,需要一个模特来练习哩。胡,不如你来帮我罢?”
“什么?”胡树人闻言,险些把口中的青菜喷出去,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把筷子放到一旁,回应道,“贝蒂,上海学艺术的人很多,想来也不缺模特,你大可以去请一个嘛!若是需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出,做模特什么的,还是免了罢。”
“你有所不知呀,胡,我学的是人像,需要一个男性模特。”贝蒂摇了摇头,忽而似笑非笑地说道,“不过,你如果放心我和陌生男人同处一室的话,我倒也可以请一个来。”
“呃……”胡树人尴尬不已,犹豫了一会儿,无奈地叹口气道,“好吧,那还是我来做模特好了。”
“这才对嘛!”贝蒂满意地点了点头,伸出素手在胡树人肩上重重一拍,笑盈盈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胡树人一时语塞,被伊的霸道行为噎得啼笑皆非,最后无奈地说道:“我们有言在先,虽然答应你了,但我这几天要走亲访友,比较忙碌。要做模特,只能等到节后再说,你没什么意见罢?”
“没有,没有。”贝蒂连声说道,伊的心情不错,似乎是因为胡树人答应自己请求的缘故,“你有空的时候帮我一下就行,至于什么时间倒是无所谓。”
“甚好。”胡树人微微颔首,拿起筷子,夹了块红烧肉放在碗里,然后向贝蒂问道,“对了,你最近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如果有就跟我说,我帮你准备。”
“谢谢你,胡,不过我什么都不缺,自从搬到这里,你已经帮了我不少忙哩。”贝蒂摇了摇头,又抱怨道,“只是最近画具的价格越来越贵了……我问过店主,听说是因为冬天的缘故,好多货船都停运了,所以画具也变得稀缺……”
“物以稀为贵,这不奇怪。我正好认识一家公司的老板,专做进口生意。等我回头问问他,看能不能帮你带些西洋画具回来……”说到这里,胡树人忽然灵机一动,“对了,不如你列个单子给我,把你需要的东西都写上去,这样他采购起来也容易。”</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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