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起这世上最了解胡树人的,除了他的亲人以外,可能也只有贝蒂了。只消一眼,伊便看出胡树人有话要说,只是不知怎么开口,至于他想说什么,伊心里也猜出了七八分。
“什么都瞒不过你。”胡树人摇头而笑,有些歉然地对贝蒂说道,“实在不好意思,贝蒂,刚才那位记者先生是我的线人,他带来了我需要的消息。事不宜迟,我准备今天下午就去调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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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去了。”
贝蒂当然不会为难胡树人,伊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洋装,又对胡树人说:“你去忙罢,我换身衣服就走。”
“好,我们改日再聊。”胡树人点了点头,然后向赵妈吩咐道,“赵妈,麻烦你带伊去换衣服罢。”
“少爷……”赵妈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说道,“这位洋姑娘的衣服实在是太脏了,刚才伊换下来以后,我便直接拿去洗了。”
听到这话,胡树人顿时傻了眼,琢磨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对贝蒂说,不禁连连摇头。
看着面前这对主仆尴尬不已的样子,冰雪聪明如贝蒂也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轻笑一声,对胡树人说:“算了算了,那套衣服就暂时放在你这里罢,至于你夫人的裙子,就先借我穿一下,行吗?”
“真不好意思。”胡树人窘迫地说道,“等你的衣服晾干了,我会给你送过去的。”
“那好罢,话说回来,你明天不是还要带我去给嫌疑犯画速写吗?”贝蒂问道。
“对,明天上午你在家中等我便是。”胡树人点点头道,随后亲自送贝蒂出去,又帮伊叫了一辆出租车,还塞给伊一筒油纸包好的银元。
来上海这两年,贝蒂从未接受过任何人的帮助,包括美国的同胞在内,但对于胡树人的馈赠,伊却只是笑了笑便收下了。
站在路边,胡树人目送着贝蒂乘坐的出租车远去,直到它消失在赫德路的拐角,这才转身回去。
上到书房,胡树人向白玉兰道了声久等,旋即带伊去了侧院。两人坐上别克车,胡树人发动引擎,开车上了静安寺路。
别克车拐到新闸路时,白玉兰忽然向胡树人问道:“胡先生,恕玉兰冒昧,方才听章记者说您的夫人已经……”
“是,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胡树人点了点头,双眼不离前方的道路,对白玉兰说道:“我的夫人已经过世两年了。”
听到他的回答,白玉兰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压抑不住心下的好奇,轻启樱唇,大胆地问出了这句一直困扰着伊的问题:“胡先生,您为何从未和玉兰提及尊夫人的事?”
“我并非刻意瞒你。”
胡树人闻言,脸上并无不悦之色,而是温和地答道:“只是,你从未问我是否婚娶,我自然没必要说……而且,我也不愿触及这段痛苦的回忆。”
白玉兰听罢,沉默了一会儿,侧过脸看着胡树人道:“对不起,胡先生。玉兰不该怀疑您的。”
“无妨,要说起来,此事怪我,没有早点告诉你。”胡树人摇了摇头,毫不介怀地说道。
余下的车程,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车厢内弥漫着一股尴尬的空气。
又过了一阵,别克车快到康脑脱路时,白玉兰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打破了沉默:“胡先生,您真的没有续弦的打算吗?”
“暂时不会。”胡树人的神情有些黯然,“正如我方才对章记者说得那样,我曾在亡妻的墓前立下誓言,只要誓约一日没有完成,我就绝对不会考虑男女感情之事。”
“可您今日却让那个金发碧眼的女洋人穿上尊夫人的衣衫,这难道不算是一种情感的表达吗?”白玉兰说着,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恕玉兰直言,您二人合奏乐曲的情景,看上去还真像一对恩爱的夫妻哩。”
胡树人怔了怔,随后踩了一脚刹车,将别克车停在路边。
“我们到了。”
他推门下来,走到白玉兰一侧,绅士地为伊打开车门,接着双目直视那对灵动的眸子,正色说道:“白姑娘,衣衫是死物,我留下不过是为了做个念想。你若是中意,也可以拿去穿。我认为,那些衣物穿在你身上,应当会比贝蒂更加得体。”</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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