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凝视眼前之人，沉思许久，方才摇头叹道，“猜不着，摸不透，看不清。”
“那家主以为我若是将申屠逸斩杀于此，结果会是如何？”还不待上官轩回答，李小白便接着说道，“还是我替家主说吧，我若杀了申屠逸，那么申屠恒定然会疯狂，会为了给自己的独孙复仇而在这上官家对我出手，而家主则会顺理成章地将他留下。”
“当然，即便是因为这申屠恒的缘故我杀不了申屠逸，家主也会想尽办法杀了他，而那个老东西依旧会出手报复，其结果也是一样。”
“而若是这两人都死了，那么申屠世家也就不会善罢甘休，但家主也就有理由将祸水引向我，或者说是我身后的天宫。”
“家主想要的，晚辈其实也猜得到一些，那便是彻底摆脱申屠世家的纠缠，为了小诗，为了上官家，更为了家主自己。”
“青莲证道经，修道便是修心，家主修的，乃是公道之心，但成的，却是因果之道。您说，我猜的对么？”
中年人沉默半晌，而后点头嗟叹，“可惜被你看破了。”
“其实晚辈并不讨厌家主的行事作风，您哪怕是利用也好，谋划也罢，都是那么的光明正大，但……”少年停顿，一双如渊一般的漆黑瞳孔盯着中年人，“家主唯一错的地方，就是对小诗的见死不救。”
“这又是从何说起？”上官轩脸上划过一丝疑惑，但眼中那一丝极淡的慌乱，却说明了一切。
“家主为何觉得我一定会赢过申屠逸？”少年收回目光，继续说道，“我的实力即便是您的儿子，我的师伯荒璃都是知之甚少，那么，家主又是从何得知我一定会胜过那实力已经接近褪凡境后期的申屠逸？”
“我大概想了一下，十万大山之行，家主应该也在吧？一是为了保护小诗，二是为了彻底摸清我的实力。”
“而这也是家主此次计划失败的主要原因，那便是我们在面对角貂王的时候，您犹豫了，为了知道我的底牌，您让您的孙女，一个人去面对两只足以将褪凡境中期撕碎的凶兽，或许您是觉得以您的实力，定然可以在瞬间救下她，但您有没有想过，如果出了意外，小诗的性命怎么办？”
“您不论是利用我，利用小诗还是利用世家的所有人，我都对您极为尊重，但只有这件事，我突然觉得，你的道，错了。”
“哪怕是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在面对血脉至亲遇到危险的局面，也会放下自己的欲望去选择拯救，但您这个正道修士，却因为自己的欲望犹豫了，哪怕只是一瞬。”
“曾经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越是正义凛然的人，当他堕落之时，也就越发的迅猛与可怕，所以哪怕只是一瞬，错了，就是错了。”
“修道与修心，从来就不是需要斩情灭爱来实现的。”少年抛了抛手中的储物袋，轻声问道，“您觉得呢？”</div>
见他依旧沉默，李小白淡笑一声，而后转身就欲离开，然而却在下一瞬间，神情呆滞在了那里，嘴巴张了张，却发现自己平日里的巧舌如簧在这一刻，完全失去了作用。
少女不哭不笑，不打不闹，只是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不知多久，见他转身，这才笑着招了招手，“小白，我们走吧。”
少年呆愣半晌，这才回神，看着那比悲伤更悲伤的笑颜，沙哑地说道，“对不起。”
沉默中，一声声的撕心裂肺在这个深秋的后半夜中，让这个经历过无数尸山血海，见证过无数生离死别的少年都为之动容。
短短几日，这个本该一生欢笑的少女，却因为他的缘故两次地痛哭，一次有声，一次无声。
深夜之中，少年缓缓从打坐中醒来，缓缓摊开闭合的手掌，看着掌心那诡异流转的猩红道符，轻声喃喃，“斩身咒，远古第一魔祖罗睺所创，以魔族道痕为基，种来世因果，用以替命换死，所欠之因，来世偿果。”
少年轻笑。
“丫头，弄哭了你两次，这两个因果，便权当还你了。”
少年冷笑。
“申屠，这因，今世种下，这果，来世还你。前提是，我有来世么？”
“所以啊，你就白白的替我死上一回，又如何呢？”
他化掌为剑，不作任何犹豫地插近胸口，将自己的心脏捣碎，气绝身亡，而下一刻，那掌心的道符光芒大盛，一切犹如时光倒流一般，又恢复了原样，只是那胸口破碎的衣裳，却说明了方才之事。
少年醒转，看着掌心淡化的红印，轻声笑道，“唯有将人的修为耗尽，才有那么一丝的机会种下斩身咒，看来我的运气还算不错啊……”
而相隔数万里外的虚空之上，申屠恒呆滞地看着那因心脏粉碎而死的申屠逸，他原本并无他物的脖子上，却多了一道诡异的猩红道符，厉鬼般的咆哮声将这片虚空的所有陨石轰成齑粉。
“李小白！我申屠与你不死不休！”
“割肉又送命，当真是桩好买卖啊，哈哈！”</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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