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知是尘缘,我便更不愿离开雪域。唯独未了的便是父神母神之事,这仇,我该不该报?难道我与他此生,真的注定要剑拔弩张,以仇人相居?
与雪凰话别,一直聊到了第二日清晨。从上古氏族混沌之变谈到六界氏族之争,从仙法修行聊到人生苦短,最后雪凰竟也开始感叹,酒果真是好东西。
午后,雪凰送我们出了雪域,便转身回了雪域迷境。
我与狐狸一路往仓邪关方向走着。我将执行涉谷任务时,紫奕上神给的连心结从袖中取出,上面早已没了任何气息。六百年匆匆过了,外界风云早我无关。我将斗篷上的帽子戴好,面前不断扑簌簌落下的雪花遮蔽了我的视线。狐狸裹紧了厚重的披风,跟在我身边。
大风呼啸,飞雪连天。
我们走了约整整一日才走到仓邪关。关内寒风凛冽、一切如常,只是多了一座小小的坟冢。坟冢前摆着数枝梨花,枝上繁花还未来得及枯萎便结上了冰霜了,多了一种凌冽的美。
坟冢前立了一块石碑,石碑上无名无姓,只写着“青山着物花缥缈,鸳鸯结带灵犀佩”。这字我再熟悉不过了,苍劲有力、落笔成辉。我曾经当了他多年的随侍,这字的一笔一划仿佛早都刻进了我的心里,忘也忘不掉。
我清浅地笑了一声,天族太子殿下这深情的戏码,做得倒是全面。若不是当日我亲自受了镇魂钉之刑,又亲眼见他与素弋订婚,可能到现在依旧还是满心热血地倾慕于他。
他是六界苍穹,我曾无知地以为我可以作飞鸟,陪伴在他的左右。却不知我不过是大地上无数卑微的虫子中最普通的一只,只能在尘埃里远远仰视着他。他把我带在身边,然后毫不客气地赐了我一身情伤。
我与狐狸坐在坟冢对面,昏暗的光线里可以看到随风席卷而过的细雪,披风的衣角猎猎作响。我沉默着,狐狸睨了一眼坟冢,好像看穿了一切。他抬头看了看关外苍茫的夜色,缓缓道:“真是怀念凡间西湖上升腾的烟雾啊。”
“灵犀,我们去凡间,可好?”狐狸收回了目光,转过头凝视着我问道。
“好。”我笑他太过紧张了,我并没有因为这一坟冢而感到伤神,只是觉得可笑。
狐狸听到我肯定的答案,分外高兴。他扶起我的手,扬起嘴角,如同静美的湖面上漾开了一池欢快的涟漪。
这次,我与他只花了一天时间,便渡过渺茫的北海只花了一天的时间。而后我们便向着东川方向,一路去了凡间。
站在与凡间接壤的东川高山上,远眺出去,凡间一片苍翠,烟尘袅袅,如同着了墨色的山水画,远远近近,浓浓淡淡。
我与佩狸在西湖住了数日,后便在皋亭山上辟了一处住所,幽静恬淡。狐狸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十几株桂花树,密密地植在了木屋前。
只是这色泽淡黄,花香馥郁的桂花,气味对我来说太过浓郁了。凡人常说桂花入茶、入酒皆是上品,我却从未试过,怕是如今已经少了亲手炒花茶的那份心境。
桂花开时,我为了逃避花香,便日日到西湖边的茶楼里听各种的折子戏。狐狸说不若将树移走,我摇了摇头。
一来,树木扎根后不宜移动,二来,等到凡间的冬季,遇上下雪,桂花树上落上一层薄薄的白雪,木屋周边便完全变得有意境起来了。我因此才留下了这院落里的桂花树。
凡间小住,匆匆百年,隐逸山水的生活慵懒得容易让人忘了时光,亦能抚平所谓的心伤。</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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