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迟谢绝了唐奉道请他入住客栈的好意,他不善于平白无故接受别人的人情。
唐奉道不好强人所难,只赠还了他当初在善施城施舍的银子,多的他也不肯要。
武迟把那所破庙重新修葺打扫了一番,就连那石佛也用清水洗涤一遍,屋内高低的蛛网鼠窝都给清除,焕然一新算得上是个住处了。
如果是在春天,他可能还会把周边的那点荒土给开垦了,去郊外采摘点野花芳草移植庭院。
和唐奉道分别后独自回到庙宇,生了一堆火,烤红薯吃。
树柴在火苗的拥抱之下噼啪噼啪作响,武迟闭目养神,潜运内息。忽耳边听得远处有脚步声踏来,轻棉均匀,是个有轻身功夫底子的练家子。
此时夜幕已落下多时,街边上早已经没了人,这庙宇更是城内偏僻所在,鲜少会有人经过;此时万籁俱寂,兼具他耳聪目明,脚步声虽隔墙在外也如耳畔。
武迟浑然不动却已经谨慎在心,内力已经布满周身,如遇敌袭,可瞬发制人。
脚步声愈近,忽闻到淡淡酒香,其中还有卤汁味道。
门推开了,武迟看见了来人,微微皱了皱眉头。
来人笑道:“多年不见怎么你还是这副臭脸,难怪身边还是一个人都没有,谁受得了你这性子。”
一屁股坐在武迟旁边,道:“你说这是不是缘分,我也没料到你居然也在这里。这些年也不闻你的消息,我还以为你回家种地去了,没想到是看破红尘来陪佛祖了。这我也能理解,指不定今后我也出家去了。不过你这头发该剃了,你看佛祖头上都是光溜溜的,你得心诚不是。”
看见柴堆下看见红薯,挑了出来,道:“怎么就吃这东西,来来来,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对了,你不会真出家了吧?出家了也没事儿,待会儿我把佛祖眼睛给蒙上,他就看不见你干什么事儿了。”
把酒杯、卤菜一一摆将开来,接着道:“今下午我在街上看见你的时候着实大吃一惊,还以为认错人了呢。不过这也怪不得我,这几年你变化挺大的,俊儿了,个儿长了,不过比以前消瘦了,是天天吃素吃的吧。”
这人自打一进来就自顾自地说个不停,武迟也不搭理他,可嘴上还是不停地在讲,也不见怪。
只听他又道:“可就是你这副离我一里远的表情始终不变,我就知道是你了。不过当时我有事务在身,没上前来打个招呼你也别见怪。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本来是想给你买一只鸭子的,看你站在别人铺子钱直愣愣盯着的模样也着实有些好笑。这么晚铺子也关门了,就买了些卤肉,我尝了尝味道还不错,应该合你口味。哦对,你好像不挑食,什么都能吃。”
倒上一杯酒,递上去道:“以前咱是还小,不喝酒情有可原,现今都长大成人了吧,该陪我喝一个吧。”忽然想起什么,把酒杯稳稳放下,道:“我先找块布把这佛祖眼睛蒙上。佛祖你普爱众生,大人有大量可别见怪啊。”说着拜了三拜就准备去找布条子。
此时武迟才开口道:“我没出家。”那人笑嘻嘻回身,坐下复端起酒杯,道:“既然没出家,那更要喝一个了。”
来的这个人正是郑飞虹,自霍不思死后,武迟了无音讯,他也转了别的组织,依旧是做一名杀手,有了银子后就花天酒地,一文不名后又去接领任务。武功这些年来也未曾落下,日益高进,那把破剑从未离身。
武迟不喝酒并不是因为年龄,只是单纯不喜欢这个东西,也想不出对他能有什么帮助,如果是需要解渴,喝白水比喝酒更有效。
而且酒这个东西,喝多了会麻痹你的神经,让你的反应变得迟缓,让你头脑昏沉,就销蚀你的精神和体力。而这些情况的发生对于武迟来说,正是致命的!所以面对郑飞虹热情递来的酒,他只冷冷回应道:“不喝!”
如果是别人,只就觉得武迟丝毫不给脸面,用一盆冰冷的水浇在热情洋溢的脸上,不过他是郑飞虹,他早就知道武迟的性格就是这样,所以根本不会有任何的生气。
郑飞虹捏住酒杯的食指轻弹,酒杯从右手飞到左手中,滴酒未洒,又递到武迟嘴边,道:“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啊,就陪我喝一个嘛。我们都多少年没见了,今夜也是天赐良缘了,不喝一点酒怎么对得起老天的安排。”
武迟手自下冲出格开,道:“不喝!”两手相交,酒杯失稳,酒水泼洒到火堆之中,一下烧得更加旺烈。
郑飞虹摇摇头叹道:“多好的酒啊,可惜了。”拍地侧身而起,出腿如鞭踢向武迟。
武迟坐不起身,双手只抬到胸前挡住。
郑飞虹这一脚劲道甚猛,只把武迟踢得滑到墙壁。
两人就在屋内比起了拳脚功夫,约打了百十来招,郑飞虹猛地向后翻了几个跟头,到了庭院中,抽出腰畔那柄破剑,挺剑道:“来试试这些年你的长进如何。”抖腕挽出几朵剑花。</div>
武迟矮身急刺,欺身近前,上档下突化解了郑飞虹的剑招。
郑飞虹倒退一步,竖剑直刺,只见寒星一点,忽有刀影闪过,半空中已劈开了这点寒星,消散在夜幕中
武迟还是出刀了。
郑飞虹剑意似清风转朔风,初时不以为然,变化来得出其不意叫人胆战心寒;武迟刀法大气磅礴,岿然不动,任你风吹如何,我自以静制动。
两人交手数百招,高低不显,只怕就要斗到天明也难分胜负。
郑飞虹忽地跳开,收剑回鞘道:“不打了不打了,你丫的功夫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我是打不过你了。”
武迟也收起木刀,道:“你也不差。”
两人重新走回屋内坐下。郑飞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饮尽后道:“霍老爷子真是你杀的吗?”吃了一大口卤牛肉,又把筷子递给武迟。
武迟接过,只点了点头,夹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郑飞虹脱了外衣,敞开大吃大喝起来,道:“他们都说霍老爷子的财宝秘笈都是你拿走的,找了你好多年,我也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却毫无所获。你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武迟道:“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儿。”
郑飞虹觉得奇怪,道:“你也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
武迟道:“醒来后就在了,他不说我也没问。”
郑飞虹道:“他?是哪位前辈高人救了你吗,你这身武艺也是传自他吧。霍不思可教不出你这样的徒弟来。”
武迟道:“他只教了我一招。”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谈起往事,很快就喝完了酒,吃光了菜。郑飞虹满脸通红,打了个酒嗝,四仰八叉躺了下来,那是武迟自己铺的床。
郑飞虹比划着双手,兴冲冲道:“我给你说这些年我走南闯北的经历。”
屋外朔风呼呼的吹,屋内火光熊熊。郑飞虹一个人在哪儿说个不停,武迟在一旁闭目运功一句话也不插嘴,夜深了,两个人就都睡着了。
唐奉道又去了一次马蚁的家,发现门锁紧闭,问了邻里才知道,人已经走了。
走了也好,去一个新的环境,新的地方重新开始。
走在大街上,人潮拥挤,凡尘喧扰,忽然觉得一阵寂寥。
又只剩他一个人了,一路相伴的老马入了土,一同入城的雪松兄弟不知所踪,此刻马蚁也悄悄走了,昨日刚相识的郑飞虹也不知底细,所来也是萍水相逢;武迟看起来冷冰冰的不好相处。
唐奉道长叹一声,道:“事情都已处理完,我还留在这儿干嘛呢?”心里面总是空落落的,不甘心就这样离去了。
不知不觉走到了客似云来酒楼,这里似乎每天都宾客盈门,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一直与救命恩缘悭一面,唐奉道深感遗憾。
说来也是惭愧,自那天醒来之后,他每晚都会梦见从未见过面的姑娘,一次次的梦中相会,加深了他对她的情意。
走进酒楼,一个小儿迎上前来,正是之前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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