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边不常有人来,水边的大石块上长满了细腻光滑的青苔。
从这里看过去,可以清晰地看到石块上有一道划痕。远处的水面上,飘着一张手帕,那是肖意慎治病结束从灵州回来时,路过一个镇子,随手买给她的。
现场情景看来,几乎可以确定,泉音是出了意外。或许是她出来散心时,风将她的手帕吹落到水中,那是肖意慎送她的,她极为珍视,于是冒险去水边捡,她很急,怕风将手帕吹远,因而没注意到石块上的青苔,结果一个不小心就落了水……恰巧这里偏僻,那时候又没什么人在这边,没人发现她……
她一个有身子的女人,为什么要独自一个人出来散心,许是她心情不好……至于为什么心情不好,肖意慎比别人更清楚……
一切都那么自然,没有特别值得怀疑的地方,除了她脸上死不瞑目的表情。
听完几个人的话,肖意慎沉着脸,一言不发。
出了这样的事,一尸两命,可想肖意慎的愤怒,大家也都不敢讲话,恐一句话不慎,就招来他的爆发。
“既然死了,为什么还要一直摆在这里?”
肖灵栀看了一眼陆映月,犹犹豫豫“嫂嫂说……”
陆映月打断肖灵栀的话,站了出来:“泉音死的太突然,我怕……不是意外……等着你回来做决定,意慎,我们要不要报——”
话未说完,平陵侯夫人抢过话头,“映月,你在怀疑什么啊,府里的人都是亲人,再不是就是在府里做事多年的下人,谁会想要害她?害她有什么好处?报什么官呢,这明眼一看,就是她自己不小心滑下去的。这种事情传出去不好听,我们这样的人家,怎好被外人议论的?”
先头平陵侯夫人就极力主张,要将泉音赶紧带下去,收拾妥帖,换上寿衣,是陆映月冒着不尊长辈的风险顶撞了她,坚持等到肖意慎归来。
肖意慎的眼光在陆映月脸上停留许久。
陆映月知道泉音突然身故,死得这样蹊跷,肖意慎必定会怀疑到头上,是而,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就这样将泉音收敛了。
“意慎,现在你来了,情况就是这样,当娘的知道你伤心,可是泉音她毕竟已经去了,一直在这里摆放着,不是个事啊,天这样冷,难道要让她们娘两在黄泉路上,也这么冷飕飕地走不安稳吗?”
“她与孩子,会怪你的。”平陵侯夫人忍不住垂下泪来,只管用手帕擦。
“发生这样的事,只能说,你与泉音,与这孩子,终究没缘分。上天注定的,你拗不过天……”
肖意慎收回看向陆映月的目光。
“听娘的吩咐,将她送到房里……”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本以为会极度愤怒的肖意慎,全程只是阴郁而冷静,没有发作,没有情绪激动……
泉音死了,不能再回畅书轩。
下人将她的尸身安放在了偏院,湿衣服已经被换下来,发丝也擦干了,还重新给她上了妆容,灰败的脸颊上抹上胭脂,有种诡异的感觉。
她规规整整地躺在床榻上,肖意慎在她身侧。房间里没别人,他却没有一丝恐惧的感觉。
她曾一心一意照顾他,为他求那位名医,嫁给他后,又全心全意爱着他。她的一颦一笑仿佛犹在肖意慎眼前,尽管他后来越来越不耐烦在她面前演出情深的模样,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待他。
她一定已经发现了,他对她,没有爱,只有利用,利用她来气陆映月。
饶是如此,她还是期待着小生命的降临,期待着他哪天能想起来始终站在他身后的她。
她是那样可怜又弱小,无父无母、无依无靠,最后还落得个这样凄凉的下场,肖意慎应该觉得对不起她,应该怜惜她,应该惋惜他们还没出生的孩子……
可是任肖意慎怎样在心里责骂自己没有人性,就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是的,没有感觉。
他冷冷地看她躺在那里,就像在看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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