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
是大师吗?
这么晚了,还在诵读诗经么?
阿絮手上握了握拳,一步步向那山头走近。
每走一步,两边从禅房墙角不断涌出的雾气就会翻腾着向阿絮逼近,阿絮用余光扫一眼,低低沉吟,雾气便止住不再上前,只在原地盘旋。
两旁的禅房似乎没有尽头,遥遥望着那座山头,好像只用再走几步就能抵达,可是阿絮走两步,山头也向后退两步,双方共同前行,总是保持着一定距离。
就像晚上“跟着月亮走一样”,月亮在头顶,从外面回到家,人在走,月亮也一直在走。
这样下去没完没了的,永远都到不了山头,走不出去,也无法倒退。
阿絮略微思索,转身走向一间禅房,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屋里点着昏黄的小灯,火苗在微风里轻轻摇曳。
阿絮走到书柜跟前,从满满当当的佛经里抽了一本《金刚经》。
她翻开书,扉页上印着一张画,画面有些模糊,覆着一层薄薄的铅灰。
画很简单,一个长着蛇尾巴的女人,一手扶额,一手高举,向天长吟,她的身后盘踞着两条的蛇,其中一条的额头上有一个大大的“王”字。
而在她们身下,是漆黑水潭,水潭里伸出无数交缠弯曲的手,像地狱里的恶鬼,散发着无法挣脱的痛苦,早就失去了求生的意识,却还是顽强地向上攀升,死死缠住蛇尾女人的下身,把她包裹在漆黑的泥团里。
这不是《金刚经》吗,怎么画的是女伯?
阿絮疑惑地合上书,再看一下书皮,惊讶地发现书皮和刚才完全不一样,全部变成了黑色,上面没任何字。
阿絮又往后翻了两页,全是漆黑的纸页,什么也没有。
她摸一摸纸,很粗糙,一捏就碎了粉末,像是烧过的。
再往前翻,那幅画也不见了。
整本书全部都是黑色。
突然感觉手里一轻,阿絮看到手中的书一点点化成黑灰,然后落了一地。
阿絮觉得这事很晦气,怕留下什么东西在身上,从空气里涉及水分凝结成水珠,用来洗了洗手。
她又看一眼书柜,伸出手去再抽一本。
“你想找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阴沉嘶哑的声音。
阿絮猛地转身,什么也没有。
桌上的火苗抖了一下。
阿絮收回手,迅速跑出去,抬头望一眼远处山头上的禅房,和尚还是静静坐在那里,一切都没有变。
阿絮试探着问了一句:“你跟我说话?”
从四面八方传出咯咯咯的阴沉笑声,阿絮循着声音找去,旋转身体四处张望,却根本无法确定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阿絮又问:“你怎么不说了?你想要干什么?”
突然,阿絮身前的路上开出一朵朵莲花,它们沿着禅房生长,从石板里钻出来,亭亭玉立,娇艳欲滴。
寂静里有了回应:“朋友来看我,我来接朋友。”
阿絮蹙起眉。
以她的能力是不能强行破掉阵法的,要想走出去,只有从术者下手,不然就只能一直耗在这里了。
除非有人来救她。
可是......秋宁在哪里呢?
脚下最近的一朵莲花渐渐枯萎,很快便落成黑烟散了一地,接着第二朵、第三朵也开始枯萎。
阿絮忽的记起白天里念心讲的和合二仙的传说,拾得采了一朵莲花,寻找寒山,一路莲花常开不败。
若是盛开的莲象征着开启的路,那是不是等莲花都枯萎以后,她就没有机会走出去了?
阿絮咬咬牙,硬着头皮顺着开满莲花的小道朝山头跑去,四周云雾散开,抬头愿望,山头终于不再移动,在月光下投下的高大黑影也逐渐放大。
手腕上的辟邪珠在黑夜里隐隐发着微弱的白光,靠近阿絮的黑气纷纷散开。
大约跑了半个钟头,终于到了小山脚下,山下环绕一圈莲池,池中黑泥沉浮,面上漂着无数繁盛红莲,莲心绕烧着花蕊,红艳的火舌在黑夜里舞动跳跃,唱着生命的赞歌,生生不息。
耳边响起细微的爆炸声响,阿絮朝后跳了两步,池畔的莲花也从花心开始燃烧,烧到黑泥上,燃起一片,带着整片莲池奏起红火的舞曲。
烧着火的黑泥上挂着一座摇摇晃晃的吊桥,吊桥的绳索上倒挂着一串人头骷髅,森森白骨上还连着没有完全剥落的肉丝和经络,每一个骷髅头的嘴里都衔着一串菩提子念珠。
阿絮看着骷髅头捂住嘴,胃里一阵翻涌,合着酸腐的苦味从食管底部往上窜。
最后一朵莲花烧尽了,要掉了,摇摇晃晃从枝头坠落,跌进火热的黑泥里。
吊桥开始震动,一点点碎裂。
阿絮狠狠闭一下眼睛,握紧拳头跳上吊桥,赶在桥面完全变成碎片之前跑到了对面。
直到刚才,阿絮的心里还留着丝丝希冀,但等着蒲来救她。
可是前往对面的路都要断了,她还是没有来。
阿絮第一次意识到蒲曾说的那句“我不可能随时随地一直在你身边,我也有不在的时候,你要学,学会保护自己”真的不是开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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