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郎。我定会好好活下去,你在下面要好好的……”
灵堂上,洒了一地的冥钱和元宝。一女子正跪在灵堂正中央,一个铜盆里正焚烧着数不清的冥币。
她盈盈笑着,清泪从眼眸中缓缓滑落,滴在铜盆里,随着冥钱一起焚烧殆尽。
此人正是华府大夫人,华府当家人已经去了,万贯家财也由华府夫人来代为掌管。因为华府当家人没有子女,也是个孤儿,除了夫人,也没有纳妾。
市井外也是议论纷纷,说是这夫人处心积虑害了这老爷,这才能够换来这万贯家财。坐拥这样多的财富,这华夫人也是闭月羞花之貌,有多少人都等着三年守灵的日子过去了,好追求她。
不想,这华夫人也是个痴情的种子,三年里不但将华府的商业管理的井井有条,还让华府的名声扬名立万,让这华夫人的名声也打响了行头偿。
这才多少商人都以华夫人为首领,更是想要将这样厉害而貌美的女人纳入自己的房中。
华夫人从夫君去世后便没再笑过,疾言厉色,也是吓退了许多上门求娶续弦的人,虽然这样,但是每日上门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付华君正是华夫人众多最求者之一,可是与众不同的是,他从来都没有送过任何的首饰珠宝,反而会时常让人送来一些出乎意料的东西。
华夫人有些风寒的时候,他亲自送来了煮好的中药,看着她喝下,什么话也没说,留下一包蜜饯就走了。
华夫人不小心摔伤了腿,每日让婢女扶着,强忍着疼痛上马车的时候,他倒是没有表示,可是几日后,他派人送来了一副用木头做成的轮车,免了她来回的痛楚。
华夫人在外的名声被人抹黑,他的名字也是时常被提起的,可是渐渐的人们开始就只说他了,因为他对外说道:“要说就只说我,莫要显得华若是个不洁的女子。”
还有很多的事情,付华君从来没有和华若说上过几句话,可是却默默地为她做了很多事,一点一滴,最后终于打动了华若。
“夫人,付华君来了。”下人跑上前来禀报了一声。
华若的手一顿,放下茶盏,侧过脸,去看了一眼大堂正中央摆放着的灵位牌,“念郎,你可会怨我?”
她眸眼微黯,灵位当然不会回答她。
清脆的脚步声传来,是他。
只有他,在每次踏入大堂前,总会走的格外有力,可是却会在踏入大堂之后,尽量不走出走路声,所有人里面,只有他,真正尊重过她的夫君。
付华君的长相,并不是一等一的俊朗,但也算是人中龙凤,眉眼出挑,白白嫩嫩的脸在夏日炎炎有些晒黑了。
他手里捧着一个罐子,送到了她的面前,打开盖子,里面是一些碎冰混杂着绿豆汤,一股凉爽扑面而来。
送到了以后,他从仆人手里拿过碗筷,倒了一碗出来,递给了华若。华若淡淡一笑,接过碗,用汤匙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眼看她吃下去了,付华君便盖好了盖子,转身就准备离开。
“付华。”华若的声音很有韵味,淡雅的声线并不似寻常姑娘的娇嗔。
付华君站在了原地,似乎有一些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叫住他。略微一愣,转过身,视线有些复杂,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
“三年了。”华若放下手里的碗,“我可以再嫁了。”
付华君依旧站在原地,半响,才开口道:“你…放下了吗?”
“我不会忘记念郎的。”华若回过头,将大堂中央的灵位捧在怀里,“但我可以嫁给你。”
付华君有些苦涩。“为什么,你愿意嫁给我?”
“你不愿意娶我吗?”华若擦了擦灵位上的一点灰尘,仰起头,对上付华君的视线,“没有为什么,你不愿意吗?”
付华君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华若的眉眼。她的美貌算是漂亮的,弯弯的柳眉,笑起来也格外动人,谈判时又格外冷冽。
谈判的时候,她的视线总是会盯着别人的眼睛看,看到别人退怯,便回转动左手上的玉镯,而那个镯子正是她夫君送的最后一件礼物。
付华君伸出手,指尖微微抚过华若的眉梢,轻轻道:“我们成亲吧!”
华若微微愣了一会儿,唇角带笑,“好。”
不顾其他人的说法,不管这个社会的风俗,华若抱着夫君的牌位,成亲当天,一起带入了洞房。
有的人说她专情,有的人说她克夫。可是不管别人怎么说她,或是他。两个人都义无反顾的成亲了。
付华君在所有追求她的商人中并不是最富裕的,却是最用心的。她带着念郎的所有财产,毫无顾忌地嫁给了他。
有人说,他只是贪图她的财产。华若没有听。
有人说,他只是贪图她的美貌。华若没有听。
华若嫁给付华君,成了他的第一任夫人。甚至还亲手包办,让他纳妾,只因为华若不能生育。为了这件事,付华与华若生了嫌隙,可是再不愿,妾室最终还是进了门。
妾室进门的时候,华若一身朱红,坐在大堂之上。付华君就立在一旁,身后怯生生地跟着一个并非正红嫁衣的女子。
“华若。”付华君自打成亲以来,几乎没有叫过她的名字,此次只怕是真怒了,“你做何用意,你非要逼我纳妾吗?”
华若微微抿着唇,眼眸黯然,“华容是我妹妹,她定会好好服侍夫君的。”
“你这把我当成了什么?”付华君大怒,挥手拂去了桌面上所有的东西,红枣、莲子洒了一地,“我并非是在乎子嗣的人,我在乎的只有你!”
华若不是不清楚,念郎也对她说过这样的话。正是因为这样做,才导致他连子嗣都没有,去了都只留下她一个人。
她不能再这样自私,肆无忌惮地享受着他们给予的关怀和爱意,最后放纵,连送葬继承的子嗣都没有。
华若看着一地的狼狈,淡淡道:“碎碎平安,早生贵子,好兆头。”
“华若!”付华君咬牙切齿,看着这个爱不得恨不得的女人,冷冷地瞥了一眼身后的‘妾室’,“好,既然你非要我纳妾,何必纳妾,纳为平妻,即刻送入洞房!”
华若的手蓦然收紧,紧紧抓住了红木椅的一角。她抬起头看向付华,“你开心就好。”
付华猛然转身,拽住华容的手腕,将她带向另外一边,扯着她离开了大堂。直到他们彻底消失在眼前,华若的手指才渐渐松开,右手食指的指甲断了,有些刺痛。
她与付华成亲,从来就没有多少甜言蜜语,两个人仿若相处了多年一般彬彬有礼,相濡以沫,可是两个人从没有生过口角。
他总是,会让着她。
除了这一次,他没有松口。
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妻子心甘情愿为夫君纳妾,可是失去过一次,不能再忍受失去第二次。哪怕打碎了牙吞下肚,她也不能再独自留下一个人,至少还有他的孩子。
“付华……”华若轻声念着他的名字,看着自己断裂的指甲,接口处微微渗出血。
她蹲下身,将地上摔碎的瓷器一一用手捡起来,旁边的奴婢赶忙上来劝住,“夫人,这些让我们打扫就好了,您当心割破……”
话还没说完,华若略一瑟缩,白瓷的碎片上就落了一滴鲜红的血液。华容摆了摆手,阻止婢女上前,继续拾掇残局,“我自己来就好。”
于是,她低着头,一直弯着腰捡着地上的白瓷碎片,这是他和她当日去某处小镇游玩时,他最喜欢的瓷器了。
泪,一滴滴地掉落。
不是不爱,不是不妒,而是不能。
捡完了所有的瓷片,华若的手上也多了好几道的口子,“将这些白瓷的碎片都送去书房。”
“是的,夫人。”婢女低声应和,“夫人,你的伤口……”
华若没有出声,手上有些伤口已经结痂了。她朝付华君的房间走去,站在门口,静静地听着。房间里什么动静都没有,华若抚摸着门沿,“我知道你在门后看着我。”
付华眉头微蹙,正想打开门,扯了几下,没能拉开大门。华若的左手扣住一把锁头,将大门牢牢地锁好了。
“华若!”付华想要去打开窗户,却连窗户都被从外边扣住了,根本打不开。
“付华,莫要生我气,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华若眼眸微黯,“明日,我在书房等你。”
付华叫了两声,“华若,开门好不好,你何苦这样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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