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最后是在一个转角处发现了正蹲在那边捂着脸似乎是在掉眼泪的小女仆。
墨泽其实并不想哭,但可能是自从进入这个大宅之后,所有的压力全部都累积到了一起爆发出来,已经满到了眼眶的热泪再也兜不住,一起哗啦哗啦的全部掉了出来。
可是想一想旁边可能随时有人经过,她的眼泪落在旁人眼中不知道会被如何解读,墨泽就连眼泪都掉的无声无息,根本连嚎啕大哭都寂静无声。
可是这样的隐忍,却使得委屈的感觉越发加重。
墨泽抹着眼泪的时候,心里已经演绎了一番“渣主人的一万五千种死法”,这么想着才觉得心底的怒气渐渐的消弭了一部分,抹眼睛的手的动作频率也低了下来。
她正渐渐收了泪水,眼前倒是递过来了一块手帕---像□□的警察那样经常姗姗来迟,不过总好过于没有。
墨泽一愣神,原本就已经淅淅沥沥的止住了的眼泪立刻就收了:她们家的家训,千万别让别人来可怜你。
她一抬头正要伪装出笑脸来,却正对上了管家姜凌若有所思的脸。
这个主人的狗腿子这会儿脸上的神情却很柔和,他手上递过来一块浅蓝和白色相交杂的手帕,示意她拿过去擦一擦已经有些花了的脸,却被她咬着下唇推开拒绝了。姜凌也没有坚持,收回了手帕看着墨泽一脸无奈又纵容的叹了一口气---看她的眼神就跟看个不懂事的孩子差不多。
墨泽一见是他,原本已经准备好了的说辞立刻就咽了下去---对于方才把那一整场争执看在眼里的当事者,她当然也没有了掩饰自己为什么会哭的必要。
她正想拔腿就走,姜凌见她神色不善,却已经先开了口:“墨小姐,其实主人也有他的难处。你看到了他的风光,却没看到他的为难。”
墨泽自认为是一个很讲道理的有知识的青年人,不容别人辩解扭头就走的事儿她向来是不干的。
所以虽然一方面觉得管家肯定是站在渣主人的那一面帮他开脱,可是另外一面,她却也停下了原本立刻就要走的脚步,迟疑着开了口:“所谓的我没看到的难处,到底指的是什么?”
“这十几年以来,主家的力量在日渐衰弱。”管家一开口就带上了时代的厚重感,但他的神情很严肃,并不是说故事开玩笑的表情,“为什么会这样,这个理由我还不方便告诉你,但是除此之外,另外一方面,外界对于我们的监视也在与日俱增。在这一个人类科技高速发展的时代里,给我们这些异类留下的空间和机会都越来越少,多少妖怪已经绝迹。主家这样本身就已经枝繁叶茂的家族还好一些,但以往仆役如云的景象,却也再都见不着了。主家并不想跟人类发生太大的冲突,所以这些年来,也开始跟整个体制接轨,接受国家的控制和管制。而‘不能随意夺人性命’,就是主家现在还能活的悠然自在所要接受的桎梏之一。那只血族身上有着外国人的爵位,专门负责这个方面的外事科来要人,如果主人私自杀了他不给他们,那这个漏子就捅大了,非但主人自己可能要受惩罚,就连主人的亲眷也许也会被连累,所以您这样指责主家其实真的是冤枉他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给外事科那边施压,不让他们把血族就这么轻易的移交过去这一途,但要喊打喊杀随便处置他的性命……真的做不到。”
他解释了很长的一段话。
墨泽自己也听得很认真,但等他一番话全部说完,她却也心平气和的开口问道:“你说给外事科施压是主家唯一能做的,那他做了么?”
管家哑然。
“我是受害人,我还活着,而这件事我看那个外事科的凌飞似乎一脸诧异根本就不知道,想来当初你们报告的时候,也肯定说的十分简单。其实我懂,你们有你们的处世法则,不想对政府机构完完整整的报告事情的经过,所以那边才会对此懵然不知,可是你们这也是剥夺了我身为被害者要求一个公道的权利,更可能是导致凶手被无罪放回国的原因,这些,你们有想过吗?”墨泽问他。
“……”
墨泽睁大了一双漂亮的眼睛,声音不大,但字字句句掷地有声:“我们华夏人,总说自己是龙的传人,我们以此为豪,也把龙视为我们的祖宗,偶像,图腾和神祗。虽然现在古老传承几乎消失殆尽,可龙的图腾还是活跃在华夏的每一个角落。而你的主子之所以能活蹦乱跳的在这座大宅子里过他舒服安心的日子,不光光是因为政府不忍心或者没有本事来对付他,或许也是因为,他到底也是龙子,他身上这样的血脉,本身就值得我们去尊奉和好好对待。可若是他一点也没有要为了本身应该受他庇护的子民出头的意思,甚至眼看着凶手手中染血却还是安然无恙的离开,那我只能说,我们这千百年来,拜错了人,信错了神!”
“……”这是管家第一次觉得自己无言以对。
墨泽拂袖而去。
管家正叹了一口气,整个耳朵都无精打采的耷拉了下来,就在这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肩上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搭了上去,管家一个激灵赶紧抬了头,却正正对上一双漂亮的像星辰一样,黑竣竣但闪烁着笑意的眼眸。
“主人……”他欲言又止。
王馔点了点头,望着那个女孩子离去的角落,唇角微微一翘,难得的露出了几分笑容:“你不觉得,她说的很有意思吗?”
“主人!”管家瞪大了眼睛:这么大不敬的话,主人居然觉得有意思?
喂喂喂,boss,你最近真的没吃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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