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府衙后院的小花厅内,知府孙谦正在倾听小妾杨氏唱小曲。他双目半睁半闭,右手随着曲调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打,不时还摇头晃脑默念几句唱词。
孙谦五十四岁,相貌儒雅,文质彬彬。他是洛阳人,永安四十三年中了二甲进士,之后一直辗转各地担任县令,从未获得重用。他和内阁排第三的大学士杨渊不但是同乡,而且还沾亲带故。后来杨渊被天子破格提拔进了内阁,看在亲戚加同乡的面子上,提拔孙谦为常州知府。
孙谦蹉跎了大半辈子,精神气早就磨没了,上任后只顾着弄钱享乐。他宦海半生,老练油滑,一手和稀泥的功夫出神入化,在知府任上游刃有余,再加上这些年常州还算风调雨顺,竟然被他得了一个‘孙青天’的美名——其实对老百姓来说,不瞎折腾的官就算是好官了。
杨氏一曲马上就要唱完的时候,忽然有人用力敲门,高亢的唱腔顿时被打断了。
孙谦皱了皱眉,对门外问道:“外面是谁?”
“东主,大事不好了!”门外传来师爷付逍焦急的声音。
孙谦眼神一凝,吩咐杨氏赶紧开门。付逍素来沉稳,能让他如此焦急,事情肯定很麻烦。
杨氏打开门,让付逍进来后,出去关上了门。
付逍年近六旬,身材瘦小,留着山羊胡子。他走到孙谦面前,低声道:“东主,码头那边出事了!”
孙谦脸色一变,问道:“怎么回事?”
“张捕头说猛虎帮的人打死了一个官军,如今码头已经被官军包围,正在捉拿猛虎帮的人,已经放了好多枪了。”
“什么?”孙谦霍然起身,来回踱了几步,骂道:“该死的杨勇,看来把老夫的话当耳旁风了,真是狗胆包天!”
杨勇就是猛虎帮帮主,也是刚才唱曲的杨氏的亲哥哥。正因为有这层关系,猛虎帮才能占据码头多年,做的恶事也越来越多。
孙谦多次命令杨勇管束好手下,不要惹到不该惹的人,杨勇每次都拍胸脯保证,没想到这次捅了这么大个篓子。
付逍小声道:“东主,现在不是追究杨勇罪责的时候,得赶紧去码头和对方沟通,以免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啊!”
“唉……”孙谦长叹一声:“你还没想明白吗?事情已经无法收拾了!你立即叫上张捕头,多带几个人把杨勇抓起来,然后押解到码头去!”
“东主,不必如此决绝吧?”付逍一脸愕然,杨勇每年孝敬多多,他也得到了不少好处,实在舍不得断了这份财源。
孙谦喝道:“愚蠢!对方既然敢如此大动干戈,被打死的那个官军的身份肯定不简单!若是老夫无法化解,只能借杨勇的人头息事宁人!若是能大事化小,再把他放了便是。”
付逍恍然大悟,拱手行了一礼,转身匆匆而去。
孙谦回房去换了官服,吩咐老妻把杨氏关押起来,随后快步到了前院,带着几十个衙役,乘坐轿子向城外而去。一路上,他左思右想,觉得那支军队很可能是江南或者江北水师,若是外地来的军队,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一行人快到城门的时候,正好遇到付逍派去打探消息的人,那人向孙谦禀报,来的是江北水师,而且还是史鼎亲自带队。
孙谦眼前一黑,右手及时撑在轿壁上,这才没一头栽倒。
“老爷!”旁边跟着的随从赶紧伸手扶了一把。
孙谦喘了几口粗气,问道:“知道死的那个官军是什么身份吗?”
“回老爷的话,尚未打听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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