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洁净,大地潮湿,闪闪发光——世间的一切在大雨留下的凉爽中欣欣向荣,生活重新变得特别澄明。
大雨给每一颗灵魂提供了蓝天,为每一个心胸提供了新鲜。
春雨贵如油,今天刘力将要踏上他前往明朝的旅程,来道了鹿儿岛两岸,停泊着许多船舶,檐杆和森林一样,真是古人所谓舳舻如云的景象。
两岸屋宇,鳞次栉比。
码头旁边,大桅和前桅,垂直的张着四扇大帆,高峙的船头斜桅,垂直的张着两扇三角帆,吹满着饱满的清风……郑芝龙的虎威号轻轻的侧着左岸,漂浮在明灰色的春天的海上。
环绕着泡沫的冰块,到处浮动,塔一般高高的船艄上,飘扬着日月的旗帜。
甲板洗得挺干净,铜栏杆擦得雪亮。
大海上一片静寂,在刘力的脚下,波浪轻轻地吻着岩石,睡眠了似的。
这里快要建立一个更大的港口,来往商船拐了个弯,就到了鹿儿岛水湾与东海汇流处。
在这里,你充分可以感到海港的雄壮的形势,一座外贸通商之城正在兴建起来。
风帆震动了,愈驶近大海时,愈感到这大海的威力,一片白浪汹涌澎湃,浩瀚无际地向两头伸展。
船员吼叫一声,驾驶加船向西边海域方向顶去,迎面一片洪流,好像是天上泻下来的瀑布。
老毛带着断手老头,以最崇敬的心情看着远去的刘力,向刘力招手,断手老头是刚不久被刘力新晋升的保安卫队小队长,地位只在老毛之下。
他永远不回忘记前天的晚上,就像不会忘了刘力的恩情一样。
前天黄昏时分,刘力、老毛和李老二三个人相约到町田间去散步,几个人都喝了点小酒。
大家带着愉快的心情出门,特意穿着日本开口衫的几个人更是风袂飘飘,倘徉徘徊,态度十分安闲。
一面闲谈,一面踱步,踱到了十字路口的时候,忽然荒田里转出一个伛偻的老头来。
他一只手搬着一块重的东西,大概是铺在地上的席子,或者是木头的架子吧,鞠躬似地转出大路来。
他和刘力同走一条大路,因为走得慢,刘力跟在老头后面。
前面有很多扛着锄头收工回家的人憨憨的农夫。
有一个浓眉大眼大汉走在最先。
忽然听得一种与闲谈调子不同的日本语声音,意思却听不清楚。
刘力定睛一看时,原来是老头在向前面队里的最后的某个人讲什么话。
只看见那个人立刻回转头来,露出一颗闪亮的白牙齿,一面摇头一面笑着说:“lyada,iyada!”(不高兴,不高兴!)
似乎趋避后面的什么东西,大家向前挤挨一阵,
走在最先的大汉被他们一推,跨了几脚紧步。
不久,似乎已经到了安全地带,大家稍稍回复原来的速度的时候,
刘力问老毛“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老毛立刻回道“是因为他搬那块大东西搬得很吃力,想让前面哪一个帮他搬一会。”
他的话是:“你们哪一位替我搬一搬,好不好?”
那帮人大概是因为着急回家,加上一天干活也太累了,实在不愿意替他搬运重物,所以回报他两个“不高兴”。
然而说过之后,在他近旁晃荡,看他吃苦,心里大概又觉得过意不去,所以趋避似地快跑几步,不想吃苦的人不在自己眼睛面前。
刘力探问情由的以后,那群人已经离开那老头十来丈路,颜面已经看不清楚,声音也已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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