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无法,妾身愿是临安郡王。”陆卿羽道。
“为何?”
“楚王心性不如他。”
季琤大笑,“你想说景西心软。”
“……他一副有妻万事足的模样,若非想安稳度日,怕也不会去争。”陆卿羽不合时宜地生出恨铁不成钢之感。争权夺势,天下图谋,人人恨不得将野心刻在脸上,就他画风不同,野心之外罩着‘杨缱’二字。
话题到这里,已经偏去百八十丈。两人心照不宣地不再继续,而是回忆起年少往昔,说着说着,又提到了膝下几个小子的教育,盘算着待得年纪到了,就把儿子送去给杨缱教导。
至于季琤心中是否已做决断,恐怕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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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前来通报九皇子季瑢已至时,季景西刚从酣甜的午睡里醒来,正顶着起床气抱着杨缱不撒手。
杨缱费了些功夫才把人哄清醒,打发他出去待客,自己则换下皱巴巴的衣裳,整理妥当,才抱着木匣姗姗露面。
“堂嫂。”九皇子连忙放下手上的白梨羹,起身见礼,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手上的匣子。
杨缱在季景西身边坐下,打开木匣,从中取出一封火漆封着的书信递过去,“绪南惦记着好友,特意叮嘱我转交,随书信而来的还有一份特产,是特意为你留的。”
“算他够义气。”季瑢笑逐颜开地接过信,一边翻看着信中内容,忍不住艳羡,“从前我们几个总说有机会定要结伴游历,谁知贺家小六背叛组织,先一步外放出京……本以为杨寄云宗务缠身,最是不得出,没想却成了第一个游学的。”
季景西歪歪斜斜地靠着凭几,借着广袖覆盖,堂皇地玩杨缱的手指,后者纵容着没抽回手,面上端正,问,“贺家六郎外放何地?”
“山东。”九皇子扬了扬手中书信,“杨寄云信中炫耀他与贺白见面,嘿,真是巧了。”
……巧个屁。
季景西翻了个白眼。
作为楚王季珏的未来小舅子,工部尚书贺怀溪的嫡子,自然是要被放在关键的位置。山东道虽世族林立,做好了却是大助力。季珏图谋山东不是一日两日了,自然是卯着劲安插自己人。
倒是忘了贺白与杨绪南极为要好。
“羡慕他们丢下你,自己天高地远?”季景西挑眉,“想去便送你去,别苦着脸装可怜。”
季瑢先是惊喜,随即又垮下肩,“太麻烦。”
“何来麻烦?”季景西漫不经心,“领个差事,正大光明去就是了。”
“……此话当真?”九皇子来了精神,“堂哥真能让我出京?”
“有何难?”季景西好笑,“不过差事得给我做好了,敢丢脸,小心我收拾你。”
季瑢连忙拍胸脯,“没问题!必不给您老丢脸!”
他一阵兴奋,忽而瞥见杨缱正用同情的目光看他,心里一咯噔,总觉得对方满脸写着“傻孩子”三个字,登时一盆冷水浇下来,冷静了,“呃,我能不能先问问是何差事?”
“督办税赋。”季景西似笑非笑。
眼下正是丰收,出了六皇子的事,朝廷对今年各地的税赋极为看重,山东道历来是赋税大头,集贤阁这几日正打算遴选重臣为特使亲赴各地。季瑢身为皇子,身份贵重,压的住场,最适合不过。
季瑢:好像也不是太难?
他不比从前天真,很快明白这差事简直是送上门的政绩,心下不由忐忑,“除此之外呢?没了?”
“自然是有的,”季景西笑眯眯地看他,“就看你愿不愿了,不强求。”
季瑢结巴,“那你、你说说看呗。”
“我说了你就会去做?”季景西反问,“可若是你不做,我岂非留了把柄?你说届时,我是留你还是不留你?”
季瑢:“……”
眼见孩子吓得脸都白了,杨缱看不下去,伸手拧上季景西腰侧,“吓他作甚?”
堂堂临安郡王,上一秒还在表演生杀予夺,下一秒忽然嗷嗷痛呼饶命,整个人扭成了虾子,再无半分权臣做派。季瑢看呆了眼,整个人坐在原地怀疑人生。
“咳,不闹。”季景西捉了身边人‘作恶’的手,正襟危坐,试图挽回形象,“到底去不去?给个准话。”
谁闹了!季瑢咬牙,“去!当然去!不过得先告诉我做什么。”
“简单,把贺家小六给我策反了。”季景西轻描淡写地抛出重锤,“有你在,加上小五,策反个同窗好友简直手到擒来,堂哥相信你做得到。”
等等,策反谁?
季瑢简直风中凌乱,“哥,你可真是我亲哥!贺白是七哥未来的亲小舅子,您让我策反他?不是,您看中贺白什么了啊?他刚外放,连点政绩都还没做出,把他拉您麾下来,我还怕你嫌弃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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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景西气笑了,指着季瑢对杨缱道,“看看,你教的好学生,蠢成这样都能结业下山?”
杨缱:“……”
“喂!”季瑢不忿,“说我就是了怪夫子作甚啊!”
“用你心疼。”季景西没忍住给他一脚,“给我仔细想!榆木脑袋!”
季瑢委屈地看自家夫子,后者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摆明了不拆夫君的台。九皇子无奈,抱头开动脑筋,思忖半晌,试探道,“不是贺白……是他爹?”
季景西气呼呼,“还不算蠢到家。”
贺白有何可图的?虽也算小一辈里的佼佼者,但距离挑大梁还早得很,自然是他爹工部尚书贺怀溪更重要。季珏当初为了拉拢贺怀溪,不惜下血本为昔年同窗贺阳请封一个宣威将军的身后名,以此得了贺尚书的感激,后来更是许以贺家嫡女楚王妃之位以示拉拢,两人的婚期就定在十月。
本是无可动摇的同盟,谁知这门亲事却是剃头担子一头热,激动的只有贺怀溪一人。后者在多次接触下明白了楚王对自家女儿毫不上心,所谓结亲,不过是用来拉拢他。
尽管如此,贺怀溪还是抱着一腔希望,谁知还没等两人成婚,季景西与杨缱的大婚当日,楚王当众搬出赐婚圣旨,贺尚书整个懵了,仿佛有谁狠狠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疼。
当年南苑书房刺杀案,贺怀溪痛失爱子,多年来心如死灰,其他子女全不放在眼里。直到季珏为贺阳请封,贺怀溪才终于夙愿得成,愿意回头看看身边人。贺白是贺家这一代最出色的,随着他高中状元,贺怀溪决定将其作为真正的接班人来培养。
贺白当然也感激季珏为长兄请封之举,可他却不似其父那般走不出过去,他更看重活着的家人。他明确地反对姐姐嫁入楚王府,时刻规劝父亲莫要卷入夺嫡之争,报恩可以有很多方式,夺嫡搭上的却是整个贺家。可他拗不过父亲,更无力对抗楚王府,只能心灰意冷地外放山东道。
如今贺怀溪真正与季珏生了嫌隙,季景西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离间的机会。他看不上贺怀溪,却看重以他为首的那一系朝中清流,一个个俱是埋头做实事的,实在欣赏,实在不忍,实在不想牺牲,这才将主意打到贺白头上。若能兵不血刃地解决这件事,再好不过。
他想要的不多,不求将贺怀溪那一系都拉过来,只要他们不倒向季珏便足够。
季瑢虽然猜对了,却还捋不清为何是贺尚书。在他看来季景西拉拢贺怀溪简直得不偿失,但当着面他不敢说,只能委婉道,“堂哥,你真的看好我能策反贺白?”
“是啊。”季景西答得毫不犹豫,“除了你,我还真想不出别人能做到。”
季瑢一时受宠若惊,但想到杨绪南也在山东,论交情,三人都差不多,没道理他能做到,绪南做不到。
他不解地看向自家夫子,后者仿佛又回到了南苑书房的课堂上,认真地为他解惑,“绪南姓杨,而允则却是皇子。立场不同,亲疏有别。”
季瑢似懂非懂。
他低头沉思,后又抬头看面前的一对璧人,恍然大悟——差点忘了,杨绪南的亲姐姐杨缱,曾差点成为楚王妃!天下皆知楚王爱慕杨又谨,佳人却嫁了临安郡王。有这一层纠葛在,杨绪南无论在贺白面前说什么,都天然有着帮季景西说话的立场。而他不同,他是皇子,是季珏的亲弟弟,不参与党争,不意图夺嫡,是个真正的外人。
哪怕贺白本就反对贺家支持楚王,此事由绪南来说就是不行,必须得他季瑢来说。
可季瑢依然有顾虑。
他打小就喜欢季景西这个堂哥,可他毕竟是季珏的亲弟弟,如果他答应了,是不是就表明,他也站队了?
他纠结难择,抓耳挠腮,心中不断做着取舍,最终,一咬牙,干了!
季景西仿佛猜到他在想什么,适时地保持着沉默。他并无逼迫之意,季瑢哪怕当这是一次公事公办的交易也无妨,拒绝了也没关系。哪怕事后他依然不愿蹚浑水,做哥哥的也能保他一世清净。可孩子长大了,他总是希望季瑢自己能立起来,万事出于本心。
“我答应!”九皇子握拳,面上故意云淡风轻,“杨寄云是个傻的,他不擅这个,这种事,还得本皇子出马。”
“多谢。”季景西真心实意地道了声谢,“堂哥必不会让你吃亏,此行山东,尽管敞开了玩,天塌了堂哥给你撑着!”
“这可是你说的……”
季瑢嘟囔着,抛下多思愁绪,转头到杨缱面前卖乖求第二碗甜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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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在选自己的路,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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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快被这几个人玩没了……杨绪尘、杨绪南、柳东彦,这之后再加上季小瑢、贺小白……
虽然不换地图,不详写,但脚指头想也是闹得风生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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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珏:我真的好难。
山东世族:我tm才难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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