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静默中,慕云深还是率先开了口。他没有松开饶如卿,仍是将脸埋在她颈窝处,说话的时候轻微的热气喷在她颈侧的皮肤上,痒痒的。
“你说,这一个姓氏,就这么重要么?”
饶如卿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浓重的疲惫,她心又软了几分,搂在他腰间的手紧了紧,轻声道:“是啊,在世人眼里,就是这么重要。对世人而言,姓氏代表的是血脉,又哪里仅仅是一个姓氏而已呢。”
慕云深没有说话。
饶如卿叹了口气,继续轻声道:“我知道你不愿。其实说真的,天下姓慕还是姓虞,又有什么要紧的?我也想不明白,可现实却就是这样让人不明白。”
她抬起一只手抚了抚慕云深的侧脸,语调轻快了一些,“不过,倒也不用那么悲观。真不愿的话,也没关系啊。你看,一般的平民百姓,谁会去在意今天皇位上坐着的是谁?他们在意的只是日子能不能过好,是不是太平。所以,就算会难一些,只要百姓不反对,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真正在意这些的,是那些因为原本皇权的存在而获利的既得利益者们,还有那些从小就被教导‘忠君’的、不懂变通的士人们。”
饶如卿抱着慕云深,望着原处黑沉沉的夜空,眼神有一些放空,声音也变得飘忽了起来:“五岁那年,我不知天高地厚,以我一直信奉的那套价值观去游说我爹,劝他不可愚忠,为自保必须采取手段。现在想想,若是换了个人,那番说辞,我还不一定能有命活到今日。”
“我对他说,‘只要人还是这样一群人,土地还是这样一片土地,拥有着相同的精神信仰和文化传承,那国与国、朝代与朝代就没有区别’,这句话,放在这个时代,或许显得太过大逆不道了。可是读过历史的人又怎么不知?朝代更替多少回,帝王之位就应当给有能力者担任。”
“所谓君权神授,真的只是这些统治者们为了维护和巩固自己手中的权力,不停主动给人灌输的思想罢了。或许是因为想荫庇子孙,抑或是因别的什么理由,让人们都接受了‘皇位只能他家的人坐’这个思想,也正是因此,即使式微了也不会想到让贤,在此期间,多了多少百姓受苦?又多了多少流血和无谓的牺牲?”
饶如卿说完这些,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嘴上没遮没拦的,好像又说得多了些。毕竟若是成功了,慕云深以后也是皇帝,皇位自然也是要传给他的儿子的……
她赶紧闭上了嘴,有点后悔。自从左楚白把两人是穿越人士的秘密告诉了慕云深,饶如卿就越来越不当慕云深是个古代人了。你看,一放空,坏处就显现出来了吧?
所幸,慕云深好像没当回事。
他把脸从饶如卿的颈窝里抬起,整个身子斜靠在她身上,也望着远方的厚重云层,低声接上了她方才的话,“是啊,只是人大都是自私的,贪婪的。有的人想要权力,有的人想要地位,有的人想要财富。一旦把握住了就很难放手,这世上,能有几个尧舜呢?”
他顿了顿,偏过头来望着饶如卿,轻声道:“我也是个俗人,我也很自私。不过我要的东西不多,有你一个就够了。”
趁着饶如卿未曾回答,他把人又拉得进了点儿,完完全全地将她圈进怀中。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走这条路,因你而始,以后也会因你而终。我还你一个河清海晏的天下,只要你想,我们随时可以放弃一切,去四处走走看看。或是纵马天涯,或是红尘高歌,都依你。这么多年,我对权力、地位、财富都没有兴趣,所求的,大概就只有一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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