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总镖头……”白告蹲在马行空跟前,呼唤之中不免也带着哽咽。马行空这一路行来毕竟对他多有照顾,此番遭逢大难,也有为了救他的缘故。
马行空仿佛听到了赵半山和白告的呼唤,眼皮动了动,挣扎着睁开双目,又吃力地伸出焦炭般的双手,一只手抓住赵半山的臂膀,另一只手哆哆嗦嗦伸向白告。
白告赶紧也伸出手掌来,两只手握在一处。
“赵三爷,马某……幸不辱命。不能再跟着众位兄弟走下去了。”马行空先是对着赵半山说道,接着他又费劲地扭过头来,看向白告,道:“白……白少侠。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如果可以,春花就……拜托你了。”
白告眼里泛起湿润来,只是摇头:“不,马姑娘,还有我们这么多人,都等着您老康复,再继续聊那些江湖典故、传奇事迹呢……”
马行空一双眼睛圆睁,嘴巴颤抖着,赫赫有声,又说不出话来。但他的意思,白告却都明白,两行泪珠终于从脸颊两边流下,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
马行空嘴角泛起笑容,阖上双眼。
这一阖上,就再也没有睁开过。
马行空,终究还是死于无妄迁怒,死在了商家堡,死在商老太的手中……正如“历史”上那样。命运变幻之妙,岂是常人能测?
这一场惨变之后,偌大一个商家堡,商老太死了,商宝震仍跪在原地发呆,一众家丁全都四散而逃。而飞马镖局那边,除去白告这个外人,却仅仅幸存了马春花……或许还可以算上那“厨子”老陈。
至于其他武林高手,从赵半山、胡斐到殷仲翔、陈禹,饶是江湖行走经验丰富,可也未曾经历此等人间惨事。回想起适才的凶险,大家都是各自唏嘘不已。
到这时,王家兄弟一行人终于想起自己的主子,大呼小叫地要去寻找——毕竟福公子身份地位高贵,若是有什么闪失,恐怕他们什么“八卦门”“天龙门”,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福康安毕竟身份特殊,于反清扶明的大业或许有大用。赵半山主动伸手向内院一指,点明了福公子和秦耐之、褚轰几人躲避隐藏的地方。王剑英、王剑杰等大喜过望,领着几个侍卫,向赵半山、白告和胡斐三人一抱拳,径直往内院深处去了。
商宝震在众人的吵嚷声中终于回过神来,突然浑身一震、遍体颤抖,猛地站起来一溜烟儿跑了,似乎害怕众人要向他寻仇。但自始至终没人理他。
只是大伙儿都知道,这武定商家堡,怕是从此真的要消失于世了。
赵半山又去观察马春花的情况,运起内力在她人中穴、太阳穴分别按压一阵。马春花终于悠悠醒转,一醒来,见到父亲已死,又是潸然欲泣,终究她出身镖局,并非一般的弱女子,没一会儿竟强自忍住了悲痛,默默地开始收敛父亲尸身。
铁厅之外的大火还在熊熊燃得猛烈,阵阵热气扑来。白告和赵半山帮着马春花,先将马行空的尸身齐整,拭去身上脸上的血污埃尘。他们跟马春花商议一阵,准备就地挖个洞窟,将马总镖头埋葬了。
还不仅是马总镖头……
正好之前与游龙帮群匪战斗死去的镖师趟子手们,只是被搬到商家堡外,后来那些佣仆又在商老太的命令下悄悄赶回来放火烧厅,还没来得及将那些镖师入土埋葬……
又正好铁厅内还有些闷闭至死的镖师们,连同着徐铮在内……
他们都可以一并埋到这铁厅边,与马总镖头在地下也做个伴。商家堡既然害死了他们,索性就占了这堡垒,作为他们的墓场!
不过,如今商家堡佣仆们已经哄然散去,他们要葬下那么多人,恐怕得去附近场镇上雇佣些人手来帮忙才行。而今之计,还是以马行空的坑洞作为主墓,先将马行空和徐铮两人埋了……
这其实也是没得法子的策略。
马行空走镖一生、妻子早亡,本就居无定所,徐铮更从小便是孤儿。飞马镖局只是小小镖局,本部设于浙江严州,又在杭州城、金陵城等地都设有办事处,但无论本部还是办事处,都不过是从当地商贾中临时租赁的四合院,要每年交足租金的。
如今整个镖局几乎付之一旦,镖师们的抚恤费虽不用马春花操心,但也无力继续租赁屋舍、开设镖局了。马家在严州也没有其他田地产业,马行空的尸身搬运回去也无处可葬,甚至马春花回去严州,也几乎是无家可归。
因此,马总镖头临死时才要将女儿托付给白告。而至于他自己,至于徐铮和其余一众镖师……江湖人本在刀口上生活,到头来能有个葬身之地已是幸运。
几个人计议已定,赵三爷亲自选址,索性就在铁厅边划了一大片比较松软的土地作为墓基。
胡斐一直在旁边候着,不知从哪儿弄来几把铁铲,也前来帮忙。赵半山、白告、马春花等各拿了一柄铲子,四个人一起发力挖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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