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帝的蓦然倒地,若一座大山轰然崩塌,震得章明承和萧昱瑾都愣在当场。
谁也没想到,一代帝王的薨逝,会是如此儿戏和不堪。
萧昱瑾扑过去接住父皇软绵绵的身子。
平日他总在梦境中直面自己的死亡,原以为已经能够足够冷静,可看见父皇鲜血淋漓地倒在自己怀里,他才知道自己的脆弱和无能。
他的父皇,荒唐无度,不事朝政,不算是明君。对他也未曾多加关怀,他的出生,不过是父亲一项无奈的任务而已。
他一直都知道,是以父子之间并不曾多亲近。
他冷眼看着父皇一年又一年地做尽荒谬之事,一年又一年啊,他甚至私下里会取笑。
可父皇仍旧像一座大山一样,挡在他面前。让他以为,他萧昱瑾还有时间,他还有父亲的庇佑。
然而生命是如此脆弱,即便是帝王,在临终时,也会抽搐,也会不甘,也会……死不瞑目。
头一回,萧昱瑾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无能。没有章熙,没有章相,身边没有任何人可以帮他,他想大声喊太医,却发现一丝声音都出不来。
他的父皇死了。
当章明承对他说父皇此行有危险时,其实他并没有在意,或许有一点,可他坚信自己有靠,章明承会办妥这一切,他只需带上自己的护卫就好。
又可笑又悲哀,他永远在依靠,可到头来,谁也帮不了他。
他救不了父皇,也救不了自己。
接下来,是不是就该轮到他?
成帝的倒下丝毫未影响到王旌,他对章明承道:
“景明,如今国之祸根已死,不如咱们携手,重新开创一个太平盛世可好?
你仍旧是丞相,你章氏一族百年诗礼传家,更可享食邑俸禄,一切都和从前一样,你意下如何?”
章明承目光淡淡扫过太子和陛下,这才看向王旌,“不知安汉公何以自居?”
王旌哈哈一笑,“景明明知故问。既是要开创,自然要建立新朝,我为皇帝,你当臣工,你我君臣相得,建立海清河晏的盛世,不好吗?”
章明承道:“世道衰微,邪说暴行有作,臣弑君者而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吾不敢苟同。”
王旌沉下脸,“我惜你才华,才会不计前嫌,给你机会。你要所谓文人风骨,敢问丞相,章氏满门要不要风骨?远在河套的章柏舟要不要忠君的骨气?”
章明承终于变了脸色,不等他再问,王旌重又看向太子,“太子殿下,如今有一个活命的机会给您,不知您要与不要?”
萧昱瑾没有说话,甚至连头都没有抬,王旌老狗杀了他父皇,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又如何会留他在世上。
王旌不以为意,继续道:“殿下与章氏一族太过亲近,您若登上大宝,定不会有我王氏族人的好日子。可若您能手刃章明承,再亲自下旨处死章氏族人,那您就可继续做您的陛下,臣自当用心辅佐。”
“同样,”王旌对章明承道,“相爷若是选择保全族人和自己,剑就在脚边,杀了萧昱瑾,你就能活。”
王旌好整以暇,等着看这天下尊贵之人的丑态,可他不知,并非人人都将生死放在首位。
先是萧昱瑾蓦地大笑起来。
他将父皇放在地上,直起身看向相爷,从小教导他成长,亦师亦父的章明承,他抹掉笑出来的眼泪花,问道:“丞相,您会杀了孤吗?”
章明承躬身,“臣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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