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不算艰难,只是遥远。
从上京过来,怎么着也得花上个十来天吧。
东陵这里真是地广人稀,稀的人都要看不到了。
傅忌今天仍旧是在等着,醒过来就开始等,等人,也等死。
邓藻良那日来看他,说的什么话他回头就给忘了,只记得话里话外有提到,之后会带位故人前来拜访。
就这一句他才稍微上了点心。
他想的是终于有事做了。
故人就故人吧,是仇人也不要紧;
反正什么都无所谓了。
活着就跟死了一样,他什么都不是,只是个废人。
丘祢山是座山,山上最不缺的就是风景好蚊子,可蚊子从来不咬傅他,可能是嫌他身上太干净了,连味道都是干净的,并没有什么油水。
于是蚊子改去盯他身边的人了。
傅忌偶尔会被叮了一脸蚊子包的小童给逗笑,但大多数时间还是盯着一块地方出神。
大约是在算自己余下还有多少日子吧。
离开上京那么远,这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个赛一个的淳朴。
就算不劳作,傅忌也一贯是早起,他当不当皇帝都是这个习惯,反而身后推轮椅的小童是个急性子,早上的懒觉不睡了,说起床也能起,就是时刻都在犯困,还话多,动不动就说咱们回去吧,虽说她过了发育期,身高也不长了,但还是想多补个觉,等晚上再推他出来散散心也成。
总的来说就是又懒话又多的一个人,但是留着可以解闷,他也就随她去了。
其实如果不理她,她自己也能叽里呱啦地说一上午。
傅忌嫌这小姑娘有点吵,但是从来不出声打断,就当做是等人时的调剂,也挺好的。
吵一点,总比他什么都不做的呆着要好。
他怕太安静了,自己会忍不住从山上再往下跳一回。
如今在他身边服侍的人都是傅森找的,除了半个月来一回的白胡子老头,还有身边那几个看不见人影的暗卫,其余的都是从山脚下雇来的本地人,都是活泼爱笑的半大孩子,年纪最大的也就十五。
果然青春无敌,做什么都有朝气。
现在身后推轮椅,又话多嘴碎的这个叫阿宝,可能天生就是个话唠,那个嘴叭叭的就没停的时候。她只知道这个轮椅上的这个男人生的好看,脸比豆腐白,手比豆腐嫩,偏偏又不像年节跑来唱戏的戏班子那样,里头的男人有好几个唱花旦,一个个都是搓了粉的白,他不是,虽然白,但白的很有贵气,还有点忧郁。
阿宝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原以为是来伺候个糟老头子,伺候人家养老的,谁知道是跟这么个天上下来的仙人作伴,实不相瞒,她看见他的第一眼心脏就噗通噗通的跳,忍不住就话多了起来,拦也拦不住,不为别的,只为了多引起他注意而已。
但很遗憾,阿宝的殷勤和周到并没有给人家留个好印象,并且很明显的,他还嫌她吵。
阿宝气馁了好几个礼拜,末了心想,这可能是自己长得不漂亮,所以话多了就显得聒噪。
要是她长得美若天仙,那就没人会嫌弃自己话多了。
服侍这个男人是件很轻松的活,虽然看着很矜贵,但是并不难伺候。
而且给的银子也多,完全能养活一大家子人。
阿宝这份伺候人的活干了快大半年,准确来说应该是一年整,可傅忌前半年都昏在床上,醒过来的时间很少,就是醒了也说不上几句就要喝药,所以她还是决定从后半年开始算起,毕竟他是从后半年开始才完全清醒,可以自己端起碗喝药的。
说起来这男人的身体真是不好,海量的山珍美味端到他面前,他看也不看一眼,药倒是喝的勤快,一碗接着一碗,但是白胡子老头还是半个月来一回,每次来都摇头,说心病难医,且只能自医。
什么医不医的,直说死不了不就得了。
阿宝没读过书,表示听不懂。
山上的条件太好了,让她肯定了这个男人一定是哪里来的富家公子,可能是专门来养病的,衣食住行样样不缺,教养也是好的吓死人,换做她娘和她弟弟,一看她要张嘴了指不定就跑开。
阿宝就这样跟着傅忌过了一年,人一点没瘦,反而胖了两斤,天天都好吃好喝的,男人吃饭都吃的很精致,每道菜只尝三口,剩下的全便宜她了。
但是傅忌这几天有点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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