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贵嫔不是好人,可她毕竟也没什么大错,从吕嫦云进宫到现在,她能想出最好的法子,便是叫一个嬷嬷来毓德宫‘教’规矩,那老嬷嬷当初见着是很吓人,罚的清滟每晚都直不起腰来,回屋里直淌眼泪,可在领教过乾寿宫钟嬷嬷浆糊板刷似的脸后,似乎先前的这位也没什么可怖的了。
怪不得这位嬷嬷教了一半就被吕嫦云使计赶了回去,轻松的很。
要说金妙意能在公孙嘉奥的身边呆那么久,且还没被万氏给收拾掉,足可见这女人的心机手腕,实在是很一般。
这么一个空有美貌,没什么实际突出能力的女人能养出这么一个人精似的女儿,吕嫦云只能把这归咎为,公孙玉琲只继承了她母亲的容貌,智商却是彻底地随了她父皇,睁眼说瞎话,往人嘴里塞核桃的本事随手就来,天生的。
相思子于此刻的她而言,可谓是一剂良药,吕嫦云头疼的毛病已经逐渐的缓解,只是偶尔还会疼上一两回,多是她忍不住去回忆,一次又一次地在梦中见到父亲身死的惨状,而后反复从梦中被唤醒,背后汗湿一片。
好在这样的疼痛叫人清醒,吕嫦云正发愁找不到跟姐姐坦白的契机,如果非要选一个人的话,她宁愿姐姐同傅忌在一处,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她陷入彻侯编制的网,一点点的沉溺进去,仿佛失去的情感已经从另一个人身上得到了弥补。
这一层心事时刻压在心头,促使她没工夫同一个孩子计较,玉琲几次出言不甚恭敬,都被她不痛不痒地堵了回来,孩子可以童言无忌,可大人却不能失了分寸,尊贵的骧国二公主于是郁闷了,她发觉在毓德宫呆的很没意思,璟妃不像瑀夫人那样明着不爱搭理她,更不像丽昭仪似的看见她就上前捏着小手,这里看看那里亲亲,她母妃对丽昭仪素来没什么好脸色,丽昭仪自然也一样,心里头不定恨得想掐死她呢。
璟妃很认真地听她说话,也很认真地应和着,但那态度着实叫人气愤,她的小拳头通通打在了棉花上,肚子里则塞满了毓德宫新做的茶果子,连那盘新鲜的杏李都多半进了她肚子里,吃人家的嘴短,何况她在吃之前已经在璟妃跟前作出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玉琲不甘心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她倒真像是来给璟妃娘娘请安的,或许父皇听了会夸她懂事,但母妃怕是又要生一场闷气,怕是有个几天才能好。
父皇不喜欢母妃,可她喜欢。
瑀夫人是一直很得宠的,她却不喜欢。
如今这名单上又添了一位,璟妃她也不喜欢了。
孩子本该有着世上最为纯净的心灵,她会对着你笑,对着你撒娇,将自己幼时的梦延续下去,毓德宫里送出一位稀客,很快又来一个,公孙嘉奥没想过玉琲这么小的小人会出现在这里,倒是朝她身后看了一眼,没有看见那个爱串门子爱惹事的金贵嫔,只是某个大病初愈的人懒洋洋的立在立花廊下,素净的脸不施粉黛,对着公孙玉琲小小的身影出神,不消如何妆点,自有其出众之美。
按理他也是见惯美人的人,可吕嫦云这样的容色便是连万氏都比不上,万松雪其实也是美的,只是岁月再怎么优待,终究是无情催人老,总是忍不住在她面上留下些许痕迹,他犹记得迎春家宴那一日,吕美人一袭玄曛素袍,几乎不必再靠旁的才艺和的珠饰加持,辛夷花大朵大朵地开在身上,叫人见了不禁热血上涌;
她只是简简单单地坐在那里,便已经把所有人都给压了下去。
这样一个美人,如今是他的了。
如果她的心也如她的人那么乖巧,公孙嘉奥可能会更满意。
一大一小见了面,公孙玉琲不等他问,便一串小跑地到了他身边,甜甜道:“璟娘娘病才刚好,玉琲方才已经问过啦,四弟弟还在睡着,父皇这会儿不能去看,看了就要把弟弟吵醒了~!”
“那待会儿咱们一同去瞧瞧弟弟,好不好?”公孙嘉奥抱起这个他最疼爱的女儿,觉得分量沉了不少,于是便逗她道:“这是吃了多少东西,怎么又沉了?”
天伦之乐,近在咫尺,不知道的人会以为这是皇室里难得的温情,皇帝是慈父,公主又聪慧可爱,或许她也应该上前去掺和一脚,说些看似温馨的关怀之语,可这样太违心了,吕嫦云却是怎么也说不出。
要想在皇宫内保持原本的初心,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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