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朕多年来对你如此信任!你简直是罪大恶极!公孙贤已经将这几年,你委托他,还有其他朝中重臣做的事全都和盘托出,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见殿中之人不说话,萧珏拍案而起,“你明知朕最恨贪污腐败,你身为亲王之尊,还敢这般肆无忌惮!你把萧家祖宗置于何地!又把朕的颜面置于何处!啊?”
暴吼过后,大正宫陷入一阵沉肃的死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珩蹲下身子,慢慢捡起地上被他扔出去的弹劾折子,“这里只有皇兄与我两人,皇兄不用演戏演得这般恼怒,气坏了身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萧珏怒容消散,紧皱的眉头开始舒展,眼梢勾起了一丝狡黠的弧度。
“母后死的时候,我只有五岁。”萧珩边捡着折子,边自嘲笑道,“那个时候我像个傻瓜一样站在凤栖宫外,以为母后只是午睡了一场,晚间便会醒来,只是没想到,她再也没有醒过来…”
龙椅之上的人,微微怔愣,指尖一颤。
“是皇兄牵着我的手,告诉我,从此以后,你我兄弟同为一体,相依为靠,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站在我的前头。”
萧珩将折子完好地捡了起来,深眸之下,有心痛,有不甘,有失望,有哀伤,那些复杂的情感纠葛交织在一起,像是要将那抹对视的目光劈裂开来。
“这么久了,皇兄怕是忘了吧…”
龙椅之上,转动玉扳指的手微微一顿,但只是一瞬,随之而来的则是一声嘲讽般的叹笑,“不是朕忘了,是你忘了。”
萧珏缓缓起身,那双深冽的眼睛慢慢上抬,像一束极地冷光,落在面前之人的身上,“是你忘了,你忘了朕才是皇帝,才是这个天下之主。”
“是啊!是我忘了,忘了这个位置总有种潜移默化改变人本性的能力。”
萧珩沉默了很久,才朝着前面,行稽首大礼,“对于公孙大人的指控,臣弟认罪,还请皇兄念及一些骨肉亲情,放臣弟一条生路,臣弟保证此生永再不踏足京城。”
“噢?”萧珏摸着下巴,饶有兴味地打量他,“一向不畏生死,不惧危险的豫王殿下如今竟开始贪生怕死起来了?”
萧珩没有任何隐瞒,“我答应过明程,此生不会比她先离开,所以,还请皇兄成全。”
“明程…又是明程…”萧珏讥诮一笑,“你这般为她着想,是真的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臣弟自然清楚。”萧珩再次向他请命,“还请皇兄成全。”
“你…当真放得下?”
“臣弟知道自己最重要的是什么。”
“好——”
萧珏十分满意,“既然豫王心意已决,那么”
“但臣弟有一个条件。”
萧珏皱眉,“所来听听。”
“臣弟此去,与京城的一切算是一刀两断,从此再无瓜葛。林大人,孟大人,谢大人,杨大人,还有凌家,都曾在危难之时,不遗余力地相助过皇室正统,相助过皇兄,还请皇兄顾念旧情,放过他们,臣弟在此感恩不尽。”
萧珏冷笑,“豫王可真是重情重义,都自身难保了,还惦记着别人。”说完,顿了顿,才道,“只要你永不再踏足京城,朕,自当守诺,不动他们。”
“多谢皇兄成全。”
萧珩转身,没有再多言什么。
“等等!”
萧珩止步,微微侧脸,“皇兄还有事吗?”
大正宫又是一阵死寂般地沉默。
身后的那个人像是在低头抽泣,嘶哑的声音沧桑至极,“允煦,是朕对不住,你…你别怪朕狠心,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得已…”
“臣弟明白,臣弟也从未怪过皇兄。”萧珩淡淡一笑,释然从容,“此去一别,怕是永无再见之日,万望皇兄保重龙体,福泽万年。臣弟告退。”
萧珏盯着逐渐消失的玄衣背影,丹田里的炽热向胸口袭来,整个人好像被掏空一般,倒在龙椅之上。
“别怪我…真的,别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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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罪诏书于三月初八正式通告全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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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王萧珩,罔顾朝廷法度,贪污受贿,罪大恶极,念及其皇室血脉,特赦死罪,今罢免京中一切职务,贬为随州康城郡守,永世不得入京。
“允煦落魄至此,竟没想到还有这么多朋友前来送行,真是不枉此生啊!”
离城门口十里的茶铺口子,很多慕名而来的人都聚集在此,前来相送。
萧珩看着为首的四人,朝他们颔首,“四位大人也来了。”
“臣等参见豫王殿下!”
林固,谢非,孟潮,杨澈皆是一袭便装,朝他行礼。
“臣等参见豫王殿下!”
“臣等参见豫王殿下!”
“臣等参见豫王殿下!”
身后的众人皆行礼。
他们之中,有巡抚府司的官兵统领,有各部各司的朝廷官员,也有军方营中的士兵将领,这些年,在如此残忍的党争之下,百姓官员,统领将士,但凡还有一点忠义之心的,大多是失望不已的,他们都盼望着,盼望着这场持续了七年的党争能够快点结束,好还这天下一个圣明公道,好还这朝廷一片清明坦荡。然而如今等到了党争彻底结束,却未等到一个清明的社稷朝堂。
他们依旧在失望。
萧珩看了看面前脸沉重的送行者们,也朝他们抱拳,“也多谢诸位了。”
“此去随州康城,山高水远,殿下和王妃一路上要多加小心。”
萧珩颔首,“杨大人也要保重身体,别让故人担心。”
杨澈转身,一个人默默走到一旁,老泪纵横。
“好了诸位,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诸位,告辞!”
马上之人清朗一笑,坦荡潇洒,如同他们在当年见到他之时一样,那个放浪不羁,却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模样,那个恣意潇洒,却笃定从容恳请他们襄助皇室正统的时候。
他还是那个风流潇洒的豫王,还是那个重情重义的萧珩,还是那个只让人只见一面,就想心甘情愿追随的人。
萧珩勒住缰绳,策马扬鞭,马蹄儿声,渐行渐远,直到消逝不见。
“行了,别难过了。”
孟潮拍了拍杨澈的肩膀安慰道,只是自己这心里,也不好过。
“哎,走了也好,起码远离权力中心,也就远离了纷纷扰扰,殿下那逍遥性子,搞不好能在随州康城活出自己的一片新天地。”林固叹道。
三人点了点头。
却听谢非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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