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敛只是轻轻地回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这个声音耳熟的很,红衣心道。
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之后,白敛才转过脸去与谢必安攀谈,方才沉沉的凝视仿佛只是错觉。
这人难道只是想让自己跟他说句话?真是个怪人。
红衣有意保持端庄,但是时间久了难免露馅,于是便催着二人早早出门了。
闻芳园距离云府不远。
春日晴好,走几步路就能到。
红衣只用一根红绳束起了青丝,乌黑的发上没有多余的装饰,让整个人显得慵懒而随意。
有些东西刻在骨血里,一个不留神就从细枝末节处一点点的泛滥出来,叫人一看便觉得,不一样了。
白敛走在后方,眼神不时落在红衣身上。
红衣心情还不错,街道上吸引她的物什太多,于是她也不在乎身后的目光。
毕竟如这样走在阳光下是许久未做的事情。
她仰着头,以团扇遮面,眯眼看着阳光。
那双灵动的眼眸中便盛满了日光,呈现出浅浅的琥珀色来,总是漆黑无比的眼眸此刻一眼便见了底。
若是有人瞧见了,也许会说,平日里总是凶神恶煞的红某人,眼底也没有装什么可怖的怪物嘛。
团扇在她小脸上打下一个阴影,也挡住了一旁的视线。
“云姑娘喜欢日光?”
低沉的声音,不由的让红衣想到了崔珏家门口挂着的两个灯笼小鬼,说话的时候也是这样深深沉沉。
“是啊,活着多好啊。”
红衣放下举着的手,转头看向一旁的白敛,语气中带着一丝笑意。
他在看她,听到她说的,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唇角一弯。
“云姑娘倒是看得开。”
红衣后退了一步,直觉与他保持距离,说来也怪,也许是因为有着同样漆黑的眼眸,她在他面前,就没有了千年老鬼的底气,有种背靠悬崖的不安。
分明只是区区一个凡人而已,却总是给她带来压力。
她索性转移了注意力,眼神落在白敛的腰际,那里非常不和谐的挂着一个荷包,手艺很生疏。
藤蔓缠绕的腰际,一个白色的荷包上有着同样的荆棘,只是颜色浅淡,就像是枝丫上新生的绿叶一般。
白敛注意到红衣的眼神,伸手抚上那个小巧却并不精致的荷包,嘴角轻扬,声音低而柔,总算没有那种灯笼鬼的感觉了,红衣不由觉得,这白敛跟她说话的时候是不是故意而为之,叫她难受来的:
“舍妹顽劣,片刻都不让我摘下,叫人头疼的紧。”
话虽这么说,话里却不见半分嫌弃,想是疼爱的紧。
红衣点点头,对白敛的一点偏见消散了不少。
白敛边走边说道:
“舍妹前几日感染了风寒,如今不便出门,下次有机会带你见见她,她定会喜欢你的。”
哪儿有下次,红衣心道,自己马上就要拍拍屁股走人了。
一旁的谢必安听闻,温声道:
“白兄,那今日便采一些回去吧。”
听到谢必安说话,红衣又觉得,自己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
“也好。”
白敛点点头。
三人谈笑间,便已经到了闻芳园门口,如今已经聚了不少人了,见到红衣一行人,便由伙计小跑过来,对着白敛一躬身,道:
“白公子您来了?这边请,掌柜的为您单辟了一片花园呢,今日开得特别好!”
白敛颔首,领着几人便绕过了前面的人群,从小道进了园中。
“今日又托白兄的福气了。”
谢必安将折扇一开,虚扇几下,有些揶揄的说道。
“谢兄说笑了。”
白敛脚步沉稳的跟在一旁,语气中没有多少情绪,似乎离开了他妹妹,他就变了个人一般。
确实,此时的白敛,一副不显山不漏水的模样,一提到他妹妹,满腔情绪都写在脸上了。
红衣顿了一下脚步,眯着眼睛嘻嘻看了一眼不知何时走到前方的白敛,张嘴道:“白敛。”
她以本尊唤他,若他回头,那他也许真不是一个人。
可是白敛依旧在跟谢必安攀谈,根本没有听到的样子。
红衣舒了口气,便径自往里走,注意力也渐渐被园中初绽的芍药吸引,不再那么警惕。
只是她一转身,那白敛便回过头来,漆黑的眼眸中缀着点光芒,只一瞬便熄灭了,又有些茫然地回过头。
红衣只在忘川看过彼岸花,便如她本人一般妖冶似火,有时候仔细听,还能听到哭声。
如今这园中却是安静无比,只有风吹过时莎莎的声音和几个人的脚步声。
园中只零落的开了几株芍药,在周围依旧含苞待放的芍药的衬托下,自是风姿绰绰,让人移不开目光。
视野中只余那些淡紫色的花朵,偶尔来幻境这般休息一番也不错呢,难怪那些小鬼总是赶着去投胎,即便受尽千般折磨。
红衣的思绪便想到了很远的以后。
凡人与鬼终究不同,对着一众小鬼呼来唤去的恶鬼,也有阴沟里翻船的一天。</div>
她一个不注意,便如那脆弱的女子一般崴了脚,加之长裙绊身,身子一个不稳就要往前扑。
凡人面前自然不能露出马脚,她稍稍侧身,至少不要摔得太掉面子。
暗地里不知道多少小鬼偷瞧她呢。
电光石火间,一双修长温热的手托住了她。
红衣沿着眼前的藤蔓向上瞧,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
红衣莫名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实在熟悉的紧,似乎下一秒他就会张口说道,公主小心。
“姑娘小心。”
他说。
红衣有些恍惚。
她凝眉,仔细端详起眼前的人来。
不过此刻却是因为另外一件事。
这个声音,她真的听过。
“瞧,那边是要与你订婚的云家小姐,云笙呢。”
那日在谢必安耳边出声的可不就是这位白公子么。
只是云笙与他毫无交集,他怎能一眼便认出云笙呢?
“谢过白公子。”
虽然红衣心中有疑,却还是盈盈一笑,有礼回应。方才时间紧急,没来得及窥探他的生平功过,一会儿还是要找个机会尝试一番。
“怎么了?”
谢必安带着一支半开的芍药,从前面折回来,便看到红衣在打理自己的裙摆,白敛自若的站在一旁,双手背在身后,无事发生过的样子。
淡紫色的花瓣欲落未落,花芯中未落下的露珠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
谢必安将花递给红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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