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这样,她心里也很慌,生怕下一次让方润给祖母把脉的时候,祖母已经没了心跳。
还好……还好……
“吓到我们长久了……”
“祖母……今日睡的时间有些久了……”
床上躺着的石甄笑着开口说道,说话的语调有些飘,整个人中气不足。一个人的精气神,就是一个人的身体情况。现在都有些气虚了,那……
——没关系,祖母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这句话卡在长久的嗓子里说不出来。
她没有办法对祖母说这句话,如果祖母真的想睡多久,就睡多久,她怎么能心安。
石甄在床上起身,长久伸手去扶。
“我去让人送洗漱的东西进来。”
方润开口说道,说完之后起身出了屋子,久一在门口守着,听到屋子里面的动静,已经让人送了洗漱的东西过来。
船上的仆人送过洗漱的东西之后,久一端着走进屋子里面,方润站在门口,没有再进去。
虽然石甄是长久的祖母,可是毕竟男女有别。
久一伺候石甄更衣洗漱,长久早晨起床的时候只披了一件衣服便过来了,没有更衣洗漱。
石甄面上不显,心中却明白,长久这是在担心自己,可是人各有命,关于生老病死这件事,只能听天由命。
她也不想离开长久。
可能是长久的祖父真的想自己了,所以才这么着急的叫自己过去,连让自己呆在这人世间等一等长久的第1个孩子出生都不行。
七十岁。
算一算自己的年龄,今年已经七十岁了,在这人世间算得上高寿了,再多活几年,死去的时候都该办喜丧了。
“伺候你长久主子洗漱更衣。”
久一给石甄洗漱更衣完之后,石甄开口说道。
而这件事情,久一求之不得。
终于有机会在靠近主子身边,终于能再伺候主子更衣洗漱。
石甄这边没有长久能穿的衣服,久一打开房门,想要去长久屋子里取一套的。
房门外守着的方润问他做什么,久一说要取一套长久主子衣服,方润直接回长久屋子里面给他取了送过来。
久一伺候长久洗漱更衣之后,巫马思吉那边也做好了午饭。
午饭摆上桌的时候长久的脸色并不好看,刚才她忽然想到,如果按日子来算的话,祖母都吃不了几顿饭了。
“怎么了?还在为早上我睡过头那件事情生气……”
石甄看长久的脸色不好,开玩笑的说道。
“哪有生气,思吉大早上起来做了不少的早饭,你没起来吃早饭,他都没生气,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长久开口说道,这句话说的别扭,有一些像在耍小孩子脾气。
“辛苦了。”
石甄转头对巫马思吉说道。
巫马思吉才刚刚坐下,又慌忙起身,对祖母躬身行礼,不知道该怎么接祖母的这句话,嘴里一直说着:“不辛苦……不辛苦……”
“好了,别生气了……你小时候睡过头不去学堂的事情,我都没有跟你生气……”
石甄给长久夹了一筷子菜。
长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脸色真的不好,所以祖母才以为她生气了,她是真的没有生气,只是有些不开心,不知道怎么缓解自己的情绪。
“小时候的事情,您怎么还记得啊!”
长久把祖母夹给她的菜吃掉。
“你身上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着,哪里舍得忘记,等到了地底下……还要一桩桩一件件,讲给你那祖父听呢……”
石甄仿佛完全不介意自己寿命将尽的事情,时常挂在嘴边,好像死去对她而言,只是吃饭这么普通的事情。
“那次睡过头又不是故意的。”
长久想了大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小时候什么时候睡过头了,是因为什么事情。
“那我今天睡过头也不是故意的,而且你小时候睡过头的时候,我也在你身边守着,你今天也在我身边守着,很公平……咱们两个人两清了……”</div>
石甄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口说道。
长久听了祖母说的话,有些难受。
她隐约记得小时候那次睡过头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人便是祖母。
她慌张的从床上起身,才反应过来自己睡过头了,还在心里懊恼小厮怎么没有叫自己起床。
然后就听到祖母温柔的对她说:没关系,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那个时候她听到这句话,还以为是祖母正话反说。
——没关系,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长久忽然感觉自己鼻头有些发酸,但是眼眶中并没有眼泪。
今天祖母醒来的时候,她想对祖母说的便是这句话,可是并没有说出口。
现在忽然想到,小时候睡醒的时候,祖母对她说的便是这句话。
那个时候她年龄小,长身子,自然是可以想睡多久睡多久,有大把的时光。
可是祖母不一样,她的年龄已经到这儿了,而且那天吐了血,方润给祖母把脉也说了祖母的日子没有几天了。
“好了……快吃饭吧,我真的没有生气。”
长久说完话给石甄夹了一筷子菜,石甄笑着吃掉。
“好……好……好……没生气,没生气。”
一顿饭吃的平平淡淡,没有那么忧愁,但也没有那么欢快。
吃完饭以后,长久在甲板上拦着祖母和方润下棋,巫马思吉坐在甲板上逗小猫,还顺便用一些小鱼小虾给小猫咪做一些零嘴。
实在是他身边的那些小鱼小虾的味道太吸引小猫咪的鼻子,小猫咪不断在他的身旁上蹿下跳,想要偷吃。
船只航行,长久伸手,感觉着风从自己的手指缝隙穿行而过。
顺风。
所以到宗槐国的时间,可能会比两天少一点。
落叶归根。
当初她在战场上面是这么想的,当初跟在她身边的人,是四围的人,是心腹。她的任务不只是保护她,更重要的是在她出事后,把她的骨灰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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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槐国,逐颜馆。
宿儒坐在轮椅上,看着岑宁在一旁研磨药材。
“怀了孩子还做,我又不会给你多发工钱。”
宿儒手中揉捏着药丸,纤细的柔荑和黑色的药丸形成鲜明的对比,慢慢在他手中变成一个球形。
“那不然每天坐在屋子里胡思乱想吗?多做些事情,就少想点东西……”
岑宁从一旁拿了药材丢进研磨罐子里,逐颜馆这边,不缺他做的这点东西,但是除了在这里做东西,他好像也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去,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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