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艾丽莎·罗什卡·格荣亚纳·瓦尔罗坎。两千年来,我的祖先在掘沃堡世代为王。
军阀、民族还有尚在襁褓的帝国,觊觎着铁刺山脉的富饶,都曾妄图颠覆我们。但没人能够攻破我们的坚壁。他们就像涌近的浪头,拍碎在我们的城墙脚下,在我们的刀剑面前悻悻而归。
从此,我的家族便不再为王。
她高昂着头,跟他们一起登上了凯旋阶梯。台阶上每隔十二级,就会有制服笔挺的守卫站在阶梯两侧,但她不为所动,目不斜视。虽说艾丽莎是第一次来到都城,但她不想流露出丝毫的震惊;没见过世面的下等人才会目瞪口呆。她是掘沃堡人,身体里流传着世代称王的血统。
阶梯两侧的卫兵身着黑钢甲。锻造铠甲的矿石就来自她的家乡,铁刺山脉的地底。诺克萨斯所有最好的板甲都源自这座山脉的深处。早在五代国王之前,她的故国就被诺克萨斯人征服并纳入了帝国的版图,之后就一直如此。
红色的旗帜在干燥的晚风中舒卷,目送他们继续登梯。热风中掺杂了煤烟和工坊的气味。诺克萨斯没有一座锻炉是冷的。
不朽堡垒浮现在他们眼前,暗沉森然,咄咄逼人。
奥拉姆·阿克汉·瓦尔罗坎。虎背熊腰、臂膀粗壮,舞刀弄剑的好手,同时狂妄自大、目光短浅——在艾丽莎看来——但她总是用一副冷漠、无感的面具把鄙夷藏在心底。奥拉姆虽然只比艾丽莎早出生几分钟,但也因此离掘沃堡的王位要更近两步。艾丽莎十分清楚自己的位置。
外表上看,两人显然是一对双胞胎。同样的高挑身材和健壮的体态,还有同样由家族血脉赐予的冷酷眼神,再加上出身贵族的傲然举止。兄妹俩的黑色长发都编成了精致密实的辫子,脸上文有棱角分明的刺青,铠甲外面罩着岩灰色的斗篷。
他们登上了阶梯顶端。随着一阵扑翅声,一只乌鸦从他们头顶掠过。
艾丽莎差点儿缩了一下头,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这算是噩兆吗,哥哥?”
她看到奥拉姆的双手紧握成了拳头。
“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在给诺克萨斯纳贡,还给他们的士兵造盔甲,”他没好气地说道,几乎都没打算在守卫面前掩饰音量。“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活命,艾丽莎心想,但她没有说出口。
两名全身板甲的士兵已经在宫殿金属大门外等着了。他们握紧斧头长戟,原地立正。艾丽莎看见两人胸甲上有三处凹口,外罩暗红色的斗篷——这两人不是普通的卫兵。
“崔法利军团的。”奥拉姆轻轻吐息,平时的气势和傲慢一扫而光。
在一个杀人者遍地的国度,崔法利军团是最受人们敬畏的名字——不论敌友。据说只要他们出现,城邦和国家宁可屈膝投降也不愿与他们在战场上较量。
“这是他们的礼节。”艾丽莎说。“来吧,哥哥。该亲眼见见这所谓的‘三人议会’了。”
每个人进入谒见厅以后都会首先看到诺克萨斯先皇们的王座。这是一个巨大的物件,由一整块黑曜石凿刻而成,粗糙而且棱角分明。数不清的旗帜垂在旁边,高大的立柱形成尖锐的角度,烛台上燃烧的蜡烛,一切都在将来宾的视线引向王座。它是整个空间唯一的主宰。
不过王座上空无一人。自从上一任诺克萨斯统领死后一直如是。
不是死了,艾丽莎心里自省道,是被处决。
诺克萨斯没有皇帝,王座上没有暴君。不会再有了。
艾丽莎离开掘沃堡之前就有人和她讲解过帝国的新体制。
“崔法利议会,”父亲的首席参谋告诉她这个名字。“意思是三人一起,每人代表一种力量——远谋、武力和狡诈。这套设想的意义在于,单独一个人可能会因为无能、疯狂或腐化而使诺克萨斯灭亡,而三个人的话就总会有两个人能压制失控的个体。”
艾丽莎觉得这个概念很有趣,但并没有经过任何实践的检验。
大厅感觉很宽敞,足以容纳一千人谒见,但现在却空荡荡的,只有王座脚下的高台上坐着三个人影,围在一张简约的大理石桌前。
两个阴森沉默的崔法利军团战士陪同艾丽莎和哥哥走向这三人。他们的脚步在冰冷的地面上敲出尖锐的回响。正在低声讨论的三人随着掘沃堡的子嗣走到近前便停止了交谈。他们坐成一行,像三位法官一样面对着走上前来的使者。
其中两人名声在外,她认得。第三个……没人真正认识。
坐在中间,一双鹰眼目不转睛的是杰里柯·斯维因——大名鼎鼎的远谋之人,新任大统领。有的贵族仍然叫他篡位者,因为就是他将疯狂的勃朗·达克威尔拖下了王座,但没有哪个贵族敢当面说出来。他的凝视意味深长,先是压向奥拉姆,然后是艾丽莎。她强忍着不去看他外套下的左臂。据说他这条手就是在艾欧尼亚侵略战败北的时候,被那片仙灵群岛上一个用刀的妖女斩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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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右边坐着德莱厄斯,传奇的诺克萨斯之手,精英崔法利军团的领袖,指挥着整个帝国的军队。他是武力的实体化身;相比于斯维因的正襟危坐,德莱厄斯则散漫地靠在椅背上,带着铠甲手套的手在椅子的木质扶手上敲着鼓点。他双臂粗壮,表情严肃。
第三个人——人们称其“无面者”,完全是个谜团。这个人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从头到脚都裹在层叠的宽大长袍里。此人还戴着一副毫无表情、目光冰冷、质地光滑的黑色面具,就连露出眼睛的小洞也有黑色丝网遮挡,完全遮蔽了此人的身份。这人的双手也没有外露,全都藏在厚重织物的袖子中。艾丽莎觉得自己在面具上隐约看到了女性特征的影子,但也可能只是光线的问题。
德莱厄斯难以察觉地抬了一下下巴,护送他们的两名军团士兵便用披甲铁拳敲在胸甲上行了军礼,后撤六步,把艾丽莎和她的哥哥单独留在了崔法利议会面前。
“请坐,”斯维因一边说,一边示意自己对面的两把椅子。
“我还是站着吧,统领大人。”奥拉姆回答。
“由你自便。”
这位统领大人的身上有某种不容抗拒的胁迫和强势,艾丽莎可以确定……即使他是个正在步入暮年的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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