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清早,天空飘起了小雪花,安然阁里香炉燃着檀木香,炭炉堆着精碳,暖意融融。
阿兰在学行礼,半大的丫头圆脸大眼,扭着小身子行半膝礼,憨状可掬,紫烟在一旁纠正,雪姑绣着手中的棉鞋垫,和旁边的李仁说着话,气氛温馨。
书案后,李如安翻着手中的史记,她来到这里就有了原身的记忆,发现这个时代不存在二十一世纪的历史中,至少她在历史书中从未听过有大庆大昭漠苍这些国家,这里的服饰民情有点像元宋朝时的风格,诗书礼乐,风俗习惯又有着中华五千年历史文明的痕迹。
片刻钟,李如安合上书本放下,算了,她灵魂都能投胎到死人身上,还能带着现代的密室,这世间之事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研磨提笔,李如安在宣纸上写下两行字,放下笔满意观赏,原身手腕够力,笔锋顺畅。
“梦长梦短俱是梦,年来年去是何年,姐姐这字越发大气磅礴了。”
李仁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书案旁,笑着赞叹道,“只是这诗句颇有些感慨之意,梦长梦短皆是幻境一场,年来年往,不知今夕是何年,有种出尘之禅意。”
李如安一哂,她只是随心随手一写,没那么多意思。
院外传来崔妈妈的声音,姐弟俩对视一样,缓缓扬起嘴角。
林青站着门槛前,望着家仆抬着半人高的红珊瑚玉摆件走远,只觉胸口作痛,回到少了一半家具显得有些空荡的里屋,更是恨得浑身发抖。
借了哥哥五千,她还拿出了积攒多年的私房钱才搭够了单子上的八千多两银子,其他家具摆设什么的,在府里库房的都搬过去了,但有许多零碎首饰她都拿去改了款式,只能说是丢失了些,静心阁孙妈妈这两天来了四五趟,好像怕她跑了一样,防贼一般,气得她背后又摔了几次茶碗。
而安然阁则是热闹非常,家丁丫鬟在外站了几排,手上都托着各色各样的东西,雪姑在库房口拿着嫁妆单子一样一样对着查看,需要用的抬进里屋,其他的全部放入库房。
紫烟和阿兰得了雪姑吩咐,给丫鬟仆人们打赏钱,每人一块碎银,虽不多,但也顶一个普通丫鬟半月工钱了,所以人人雀跃,格外殷勤。
重复检查了几遍门窗,扣上大锁,用力摇了几下,雪姑才慎重把钥匙揣进怀里,走进里屋。
“田宅还差两处,十几样珠钗首饰也还未曾见,大瓷瓶少了两个,小瓷瓶少了四个,翡翠玉石摆件少了三个,还少了酸枝木躺椅,紫檀枕……”
“行了,奶娘,单子你收好,这些缺的以后慢慢要。”见那单子足有一米长,李如安出声打断雪姑。
“对,有老太太看着,她不敢有猫腻,若她不还,那便是坐实侵占正室财产罪名,她算是有个把柄在我们手里了!”
”姐儿,我这心啊,太舒畅了,好些年没这么开心了!”雪姑收好单子,抚摸着主座旁边的红珊瑚玉,笑逐颜开。
“是啊,好些年没这么开心了。”李仁立于一副墨竹画前,低声说道,“娘曾指着这幅画对我说,竹子生而有节,其枝弯而不折,寓意君子当铮铮铁骨,不屈不挠。”
“你已经做到了。”李如安拍了拍他肩膀,淡淡说道。
李仁眨去泪光点头,对,面对困境,他没有退缩,而是顽强挣扎向前,才有如今能活着见到姐姐回来,他没有辜负母亲。
傍晚,孙妈妈来请,李如安毫无意外,吩咐雪姑不用跟着,披上斗篷跟着走出院子。
饭桌上只有祖孙两人,静默无声,范氏见李如安慢条斯理优雅用着饭,不疾不徐,心底暗暗赞赏,这丫头竟如此沉得住气,与三年前真的判若两人了。
放下筷子,范氏漱口净手后遣退了仆人,先开了口,“林氏把你放在乡下三年,现在还干了这样的糊涂事,你恨她吗?”
李如安放下茶碗,淡淡看向范氏,“现在我回来了,我母亲的东西也拿回来了,恨不恨的,重要吗?”她不恨,但原身该恨,骨肉分离,杀身之仇岂能不恨。
“你应该恨的,她是被富贵冲昏了头,糊涂了,我做主让她把你母亲的嫁妆如数归还,就是想平息悠悠众口,不让事态发展严重,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孙女明白,祖母为了李家的名声,父亲的仕途,阿仁的未来,还有家中姑娘以后的归宿。”
范氏欣慰点头,“你是个懂事明理的,我会严令府里下人不可外传,还有,你母亲的祭日快到了,届时你除了白服,太后娘娘应该会召你入宫,桓王爷也回来了,你要有所准备。”
“是,祖母。”李如安垂眼,淡淡应了一声,好像不关她事一样,毫无羞涩之意。
“明日你父亲回府,你回去歇息吧。”
“是,孙女告退。”
孙妈妈走进屋,见范氏微笑捻着佛珠,神情若有所思。
“老太太这是想到什么开心事了?”
“当真是个好孩子,淡定自若,头脑清醒,我跟你说,刚才和她说话,我感觉不像对着一个晚辈,倒像是和同龄的人说话,你说这是不是奇妙得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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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范氏心情愉悦,孙妈妈笑开打着趣,“大小姐是稳重了些,但老太太您这话可不能让大小姐听见囖,没得怪您说她老成。”
“混说,你这嘴是越来越没个遮拦了,呵呵。”
月色甚明,李如安拒了送她回院子的丫鬟,独自一人踏上长廊,思索着刚才范氏说的入宫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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