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夫人,没什么事,佑宁要去守襄王的陵墓了,好好保重。”佑宁轻声道,如一个没有灵魂的纸人,眼泪越抹越多,到最后泣不成声。
“佑宁……”我拖长了音调喊住佑宁,想告诉他刘珺没有死,却怕打草惊蛇,只能抿抿嘴唇,道:“保重。”
佑宁走后,籍福跟着我进入殿内。籍福小心翼翼地取出清蒸鳜鱼,作揖道:“夏夫人,夏先生挂念得很,想问问有没有东西捎过去。”
我扫了一眼清蒸鳜鱼,果真是搜集三更桃花瓣的『露』水清蒸的,有一股甜甜的香味,可实在没有胃口,吩咐候着的宫女将鳜鱼平分了下去。趁没人,轻声道:“给哥哥做了香囊,务必申时送到,有劳籍掌柜了。”
籍福将香囊挂在腰间,行了跪拜礼,退出去了。
这香囊,用两层雪缎密密缝制的,顺着两层雪缎之间剪掉,会抽出一张布条。布条上写着,以陛下许下的丞相之位诱『惑』田太尉向太皇太后进谏,大开函谷关,驱逐长安城的儒生。
果然,申时过后,太皇太后明着以儒生大肆渲染列国就候的政策影响大汉根基为理由,驱逐儒生,暗地里应是被田太尉所说的儒生到现在还非常支持与匈奴开战而激怒。看来,太皇太后已完全将刘珺的死归咎于主战派上。
换上一套兰纹白绸宫女服,只带了银两和刘彻送给我的龙鳞匕首,便悠然地泡上一壶菊花茶,做了凉拌海带丝和煎豆腐,等待刘彻的招牌大怒气势汹涌而来。
一盏茶功夫后,刘彻竟背着手,眯着双眸,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朕知道自己英俊潇洒,也不必对着发呆。”刘彻笑道,夺过我喝了一半的菊花茶,一饮而尽。
“听说太皇太后驱逐了长安城的儒生。”我托着下巴,张张嘴巴,思忖了许久,才吐出来这句。
“朕特意和群臣吵了一架。”刘彻笑道,俊美的眸子越发闪光。
“那你还笑得出来,今晚悼念刘珺的宴会,太皇太后肯定又哭又闹。”我恼道。
“不配合一下,又怎么样上演函谷关数千名儒生死伤过半的戏码?”刘彻笑道,那笑,含着欲成大事牺牲难免的冷血,是王者之风。
可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连筷子都掉落了。这不是我的本意,太皇太后必定会派人追杀几个高调谈论的儒生,所以我还花了重金请哥哥找几个高手暗中保护。不流血的权斗,才是我追求的。
“死伤的儒生,都是用死囚代替。”刘彻收敛起笑容,低声道。
“真的吗?”我抓着刘彻的手,问道。见刘彻点点头,紧皱的眉头舒展,嘴角微微上翘。
“司马郎中说夏书女虽精于算计但心地善良。”刘彻笑道,眉眼间如宣纸上的水墨,化开淡淡的笑。
我呷了一口茶,冷冷地道:“既然有司马迁帮忙,那我可以出关了。”
“夏书女,不想看看窦丞相和皇祖母在家宴里为了儒生争吵的压轴菜吗?”刘彻笑道。
我立刻摇摇头。大开函谷关,驱逐儒生,还有一个附加的好处,就是自己混入人群,比较容易逃脱窦漪房的眼线。不过司马迁是个胆小鬼,万一见刘彻有难也懒得提醒就很麻烦。临走前还是交代一句:“刘彻,多陪陪月出,研究一下勾践的卧薪尝胆。”
出了未央宫,穿上一套男人的褐『色』直裾,雇了一辆马车,直奔函谷关。酉时,残阳如血,浸透天边,刚跳下马车准备出关之际,一团紫『色』祥云扑面而来,征得不知所措。不经意低头时,竟发现自己没有影子,尤其是瞅瞅路上行人的影子逐渐有拉长的趋势,浑身冒起了冷汗。难道说,公孙敖的死和卫青被提前封为车骑将军,已经在未来掀起蝴蝶效应了?
“九嫂,龙城怎么去?”一道邪魅的笑声滑过耳畔。中山靖王刘胜那身淡紫衣衫,翩翩然若起舞的飞鸟,惊起许多未出阁的少女的回眸。
“司马大哥好聪明,猜到堇姐姐会丢下念奴去找珺哥哥。”念奴抱着一只小白虎斜斜地靠着刘胜,夹着糯糯的尾音,笑道。
刘胜一把将神情呆滞的我拉进马车。一阵颠簸后,出于本能,我扑入刘胜的怀里,差点与他接吻。接着,弹跳得远远的,拨弄着送给刘珺的寒兰香囊的红丝线,脸颊熟透。
半炷香后,念奴亲亲小白虎,嘴边弯起两个可爱的梨涡,笑道:“出关啦,堇姐姐。”
我从马车的缝隙了捕捉到黑夜冰凉的气息,才敢挽起帘子,呼吸新鲜的空气。没有阳光,就无法去证实自己有没有影子。这样的欺骗,好吗?
函谷关,易守难攻。可也就是这次的阴影,每一次出关过关,我害怕睁开眼睛,熟不知这里将会成为我的死亡之地。</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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