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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雪上加霜

4个月前 作者: 沈常青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独家经营!”方红梅气呼呼地说,“得瑟什么?等将来粮、棉、油买卖放开了,允许其他单位和个人经营,你们这些人的末日就到了!”

拎着大米走出方湾公社粮店,联想起上次在花园镇银行取钱时,碰到的那位业务生疏的银行职员,她心里越发不平衡。

这些知识贫乏、能力低下、服务态度又差的家伙们,凭什么享受那么好的待遇?凭什么工资比中小学教师高那么多?

等她愤愤不平的回到自己宿舍,又遭遇更大的打击。

她的宿舍门敞开着,书桌的抽屉没有锁,那个装有二十元钱的信封不见了。

刚才离开的时候没有锁门吗?她记得自己是锁了门的。会不会是腊梅回来过?离开的时候又忘记了锁门?

腊梅有她宿舍的钥匙。平时课间休息时,腊梅有时会来喝开水、上墨水,或者突然来了月经,需要到她这儿拿卫生纸。

就算是她或者腊梅忘记了锁房门,书桌抽屉应该是锁着的呀!未必她今天如此粗心大意,刚才连书桌抽屉也忘记锁了?

方红梅赶紧带上房门,一路小跑着,前往妹妹腊梅所有的初三教室。到了教室门口,她顾不上是上课时间,与正在讲课的教师打了声招呼,就把腊梅喊出了教室。

“你刚才去过我宿舍吗?”她心急火燎地问妹妹。

“没有啊!我一直在教室里上课。”腊梅看姐姐那么着急的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方红梅于是叫妹妹回教室上课,说她就是随便问问。

腊梅正处于紧张的中考复习阶段,她不想妹妹受影响。

离开初三教室,方红梅失魂落魄一般地往办公室走,泪水如断线的珠子直往下掉。她这幅模样,吓坏了语文教研组里的教师们。

大家关心地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遇到了什么麻烦。

她于是哽咽着说自己刚领的工资被偷了,询问大家是否看到有人去过她的宿舍。

办公室里的教师们都摇摇头。有的唉声叹气,感慨万端,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有的劝她想开一点儿,折财可以免灾。

但是,家里等米下锅,到处都需要花钱。她对这笔钱已经规划了好几种用途,现在突然不翼而飞,叫她如何想得开?她在自己的座位坐下,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先是抽泣,默默地流泪,后来竟然哭出了声。别人的安慰和劝告都不起作用。

上午放学的铃声响过,教师们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方红梅还是趴在座位上不动。

“走走走,跟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语文教研组长过来拉她的衣服,“扫盲检查团还没有走,中餐肯定剩下不少好东西。”

“别做美梦了!”另一个教师接过话茬儿,“从昨天晚上开始,剩下的好菜就被程主任锁进了柜子,说是要留着卖钱。”

“程主任也太抠了吧!连残羹剩汁都不放过?”有人这样嗤之以鼻,“真不愧为后勤总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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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学校总务处程主任正好从语文教研组门口经过。

有的教师便故意起哄,大着嗓门调侃道:“有豆腐千张吃就不错了,营养足够了。我们这些老百姓不能吃肉,吃肉容易拉肚子;也不能吃鱼,鱼刺卡喉咙;花生米呀、蘑菇汤也不能吃,吃了反胃……”

程主任佯装没有听见,扬长而去。

教师们议论得这么热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原来,方湾中学几天前来了一个扫盲工作检查团。据说,这个检查团是由孝天地区文教局和孝天县文教局联合组成的,主要任务是对方湾公社扫除文盲工作进行检查验收。

检查团成员共有二十多人,住在方湾公社最好的旅社,一日三餐则由方湾中学安排,在学校食堂就餐。早餐是套餐,有牛肉粉、热干面、馒头、包子、油条、面窝和鸡蛋;中餐和晚餐都是吃宴席,每次开三桌,伙食标准听说是两百元。

因为菜和品种比较丰富,份量又特别足,领导们酒足饭饱之后,餐桌上总会剩下不少没吃完的东西。这些多余的菜倒掉太可惜,陪吃陪喝的方湾中学领导就开恩,通知教师们去享用。

因此,这几天学校食堂特别热闹。每天中餐或者晚餐的钟点儿,都有教师去那儿蹭吃蹭喝。虽说是领导们吃剩下的,但鸡鸭鱼肉、豆腐千张、花生米兰花豆、白酒啤酒,应有尽有。大家也无所顾忌,吃得还是挺开心。风卷残云过后,杯盘狼藉的三张桌子留下的全部是空盘子,跟舔过的一样干净。

没想到,学校后勤主任竟然出头扫大家的兴,把领导们吃剩下的鸡鸭鱼肉这些好菜提前锁了起来。你说气人不气人!

“方湾公社扫盲工作,还不是靠我们这些当教师的去做?我们不求其他回报,连扫盲检查团吃不了的残羹剩汁都不留给我们,还有一点儿人性吗?”大家义愤填膺地发过一通牢骚,就气呼呼地离开了。

唯有因丢了钱而悲痛不已的方红梅还在办公室。

她对学校食堂有没有剩菜一点儿也不感兴趣,满脑子想的还是那二十块钱。她恨自己疏忽大意,丢三落四。她恨拿她钱的人狼心狗肺,居然对她这种穷困潦倒的人下手。她恨命运不公平,为什么让她一次又一次地遭受打击。她的眼前频繁地闪现着奶奶、父亲、母亲、弟弟、妹妹的面容,或愁苦,或忧伤,或抱怨,或愤怒,或悲痛,让她看着觉得难受,心里堵得发慌。

二十块钱买个教训,这种代价还是非常沉重的。二十块钱相当于她大半个月的工资,说没就没了。她真的感觉非常难受。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才慢慢地平静下来,整理好桌上的学生作业本,锁好抽屉,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宿舍。拎起刚刚买的三十斤大米,流着泪,朝菜园子村的家里走去。

家里人听过她的遭遇,竟然比较平静。没有人埋怨她,没有人讲半句责备的话语。方父还劝她坚强一些,不要表现得过于悲伤,显得没有价值、没有志气。

“钱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必看得那么重?丢了再赚,有什么了不起?全当是自己好吃好喝好穿,大手大脚花了的……”

听到这些,方红梅更是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如果家里人骂她几句,埋怨她几句,她心里或许还好受一些。

因为丢了钱,她如同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一直走不出悔恨和内疚的阴影。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她只能更加勤勉地做事,挑最重最累的活儿干,用繁重的体力劳动来惩罚自己,让思维处于一种混沌状态。

快到六月份的时候,方湾中学也放农忙假了。

算上周末休息,一共有六天时间不上班。

红梅家只有几亩旱地,没有水田。不种水稻,这段时间实际上并不是太忙。加上奶奶的病情有所好转,已经能够下床走动,可以帮忙烧火做饭了。

她就想利用农忙假去看看王加根,向亲爱的人倾诉自己的思念之苦,以及这段日子的委屈和不幸遭遇。</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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