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朵兀自想着,傲格在一侧痴痴地看着她唇角的那抹笑意,他突然觉得这个雪夜静止在了那里,风停了、雪停了、就连呼吸也停了。这个苍茫雪世在米朵的身后变得单薄、透明,只剩下无边极夜,只剩下那一个纤瘦的身影……而米朵的思绪里,却满满的,都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两个人,两个世界。
半晌,米朵终于回过神来,看见傲格怪怪地看着自己,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了?”
傲格尴尬地回神来,搪塞道:“我、我是说,公主你连冰魄都见过,冰还有什么好稀奇的。”
米朵点了点头,傲格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他兴奋地说道:“公主,或许我还没有能力让你见到凡世的冰,但是在凡世有另一种很漂亮的东西,我可以变给你看。”
傲格抽出剑来,漆色长剑凌空悬浮于傲格的掌心之上,他的掌心幻化出氤氲的红光,沿着长剑的骨骼攀扯,将长剑裹入其中。不多时,一朵颇具灵气的红色玫瑰出现在傲格的指间。
米朵既惊又喜:“好漂亮!”正伸出手来想要把玩一下,傲格先一步递了过来,道:“喜欢?送你吧。”
或许,爱上一个人,只是一瞬间的事。
米朵伸出的手一下子停在半空。
湖面上,傲格的倒影无奈而颓然地笑,指间的红玫瑰因耐不住寒冷已凋零了一半,一片花瓣被风扫进湖中,摇晃着一池定格的画面。
米朵临走前说:“对不起。”
清寂的月光把傲格的斜影定在湖畔,湖面映着傲格上半身的影被湖波荡碎。
一个人,一个人的风,花,雪,月。
天才蒙蒙亮,刺风和倾月早已开始练琴,两把简单精致的古琴仿佛两只被初日唤醒的凤凰在晨雾中振翅飞起,在云间追逐着发出动人的和鸣;泽诺无所事事地看着锐华和巨獠兽之间津津有味的交流;习羽懒懒地躺在雪地上,百无聊赖地抱怨着这荒郊野外怎么会连只宠兽都没有;元伤正在采气;克刹婕汝倒是安分了,正和楚荧一起修习着灵力;索尔和洛逝一直在闭目养神;傲格练完剑眉飞色舞地问米朵怎么样,米朵略点了点头,他就兴奋地从巨岩上跳下来,跑到巨獠兽前,拿着长剑在巨獠兽身上比比划划,锐华急忙躲在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傲格的剑锋。
傲格张牙舞爪地冲着巨獠兽长牙说:“烈狱这小子还真是会选地方,隐居在这里可真不错。”得到了心爱的人的注意的人总是容易得意忘形,他们会在不经意间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比如说,得罪了不可以得罪的——神。
傲格的话刚出口余音尚还未落,长牙突然撞开傲格朝葬魂谷腹地冲去,一边奔跑一边狂躁地掀着长牙频频朝天空啸叫,还没回过神来的傲格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追了出去,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
跑入葬魂谷腹地的傲格突然停了下来,他高高束起的长发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扯开崩散下来,从脚下涌上迅猛急速的气流将他的长袍妖娆地扬起,他迟缓而呆滞地转过身,面色犹如海面因碰撞而翻涌起的白浪,渐渐的,他的瞳孔开始扩散,他涣散的瞳仁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死死地盯着索尔身后的某一点,不解,惊讶,怨愤,恨……一道道黑线像破土而出的新芽趴满他的肌肤,他的脸看起来狰狞恐怖,似乎有千万条细如丝线的黑色条虫黏在他的脸上缓慢地扭动着身体,那些黑线毫无预召地炸裂开,将他的皮肉向斜下方撕开,翻出里面淌着血水的肉和森森白骨。他的长袍瞬间被血水浸透,鲜艳的红色液体有如盛在崩塌的河道里一般从他的体内喷涌了出来,在雪地上绽放出盛大的红色血莲,在一尘不染的雪制画布上印出最后夺命的美。
所有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住了,屏息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米朵瞪大了双眼不自觉地倒退两步,一手按住胸口,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她的身体突然后仰,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震惊之余,众人耳畔又传来长牙倒地的轰响,它那肥硕的躯体在倒地的刹那间轰然砸起一片白茫茫雪尘。
死亡的恐惧瞬间袭卷了所有的人,它以如此丑陋惨烈的方式铺展在众人面前,逼迫在眼前的画面让他们一步也后退不得。很多年后索尔寂落地站在希约的身后,这鲜血淋漓的场面依然如一幅生动的画卷在他的面前打开,清晰深刻的记忆不断地使他的胃抽搐着翻涌起干呕的感觉,在喉咙间粉碎了他心底所有的期许。
血腥味刺激着所有人的嗅觉,他们都看到了笼在他们头顶飞快地闪动着的死亡光环,它让他们感受到自己在面对死亡时的无能为力。烈狱扭曲着的惨白面孔在他们面前遮下浓重的阴影,所有人都没有退路,赤裸裸地摆在烈狱的面前任他随意取舍。
居高临下的烈狱在众人的头顶悲悯地笑着,展露出最温柔的笑容:“我们继续……”
对所有的人而言,这都可以算得上无比糟糕的一天,他们深深地沉默着,彼此无言。锐华是索尔一行中唯一的巫师,只有他可以解释很多别人从求知晓过的事情,也只有他,最接近阴谋与死亡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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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锐华,你能不能告诉我们,关于……傲格的死亡。”米朵醒转过来的时候,听到索尔强作镇定地问锐华的声音。泽诺冰冰凉地坐在她的身边,似乎并不关心锐华将要给出的所有人都期待着的答案。她望着泽诺眼底幽暗的深蓝色,不知为何会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心安。“你不去听听锐华说的什么吗?”她问。
“我听得到。”泽诺淡淡地回答道。
“很简单,殿下。”锐华很直接地回答了索尔的问题,他的身上并没有其他巫师所喜爱做出的那种故作高深的姿态:“傲格进入了葬魂谷腹地,外界的雪魂涌入他的体内后与他自身的灵力无法调和,就会产生逆向的冲撞,傲格正是死于这两种力量的夹击之下。”
“雪魂是我们灵界生灵提高自身灵力的唯一来源,怎么会……”
“是。但是我们体内的灵力是我们经过长年累月吸食雪魂才慢慢形成的,这个过程是缓慢的,是与我们驾驭雪魂的能力相适应的,倘若外界的雪魂突然过多地补入体内,自己和异己的灵力难以融合,就会产生两股来源不同的灵力在体内流窜,更何况葬魂谷的雪魂是如此浓郁,因此……”
“那我们就过不去了吗?”洛逝皱着眉问。
“能。”锐华扭头望了一眼巍峨的盲山,眼神中包含着无限的敬畏:“假如你可以强到足以压制这些雪魂变为己用,再或者……你,你的灵力根本无法与雪魂逆流形成冲突。”
“比如?”泽诺丢下米朵朝锐华走过来,他轻轻挑了挑眉,锐华慢条斯理的样子让他很不耐烦。
“比如……强如真神烈狱。”锐华谨慎地看了索尔一眼,索尔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果不其然,锐华接着说:“或是弱如索尔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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