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快来啊,这里可以出去,可以出去。”
此情此景瞬间勾起潘爱子不好的记忆,一张小脸顿时苍白无比,眸中露出惊慌恐惧之色,很是失态的朝着回纥国师和丁零喊道: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将门放回原来的位置,快啊!本宫叫你们快点,难道没听到吗?”
说话之余,脚步凌乱的往后倒退,有好几次差点因为踩到裙摆而险些摔倒在地,模样甚是狼狈,完全没了之前身为夫人的仪态。
一门之隔的冷宫之内,那些原本不知隐藏在哪个角落的废妃们听得呼喊,像是饿虎出洞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眼神之中皆充满狂乱之色。
一时间,整个后宫就像一滴水滴进了滚烫的油锅般吵闹不已。
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丁零顿时被吓蒙住了,自然也不能很好的配合回纥国师将厚重的小木门搬回原处。
眼见得那些疯女人马上就要冲到,好似再也无法阻挡她们冲出冷宫,潘爱子忽然觉得体内的气力像被瞬间抽干般,无力的跌坐在地。
如果让这些女人跑出冷宫,那么整个皇宫必定会引起一阵不小的风波,到时候皇上、太后、皇后追究起来,她的日子必定会变得越发难过,一如前世,很可能会被终身囚禁在笼香阁内。
她不要噩梦重现,她不要再循着密道出逃出宫,不要。
一连串不好的回忆一幕幕的闪现在脑海之中,近乎已经控制了潘爱子的意识,清澈明亮的双眸之中满是绝望与痛苦之色,娇小的身子更是抖的犹如风中枯叶。
相较于潘爱子的惶恐无助和丁零的不知所措,回纥国师倒是冷静了许多,眼见得那些女子奔到眼前,只是压低嗓音,对丁零喝道:
“捂住口鼻。”
丁零下意识的照做,回纥国师伸手朝空中一扬,很多细小的粉末瞬间便随风扩散开来,那些原本因为疯狂而看似力大如牛的疯女人,像是被人打了一棍般,哼都没哼一声便悉数软倒在地。
“公子,你好厉害啊。”
看了眼躺在地上,横七竖八的众多女子,丁零面露崇拜之色,赞道。
“别愣着了,快些将这门放好,免得再节外生枝。”
“哦。”
主仆二人将门回归原位,确定万无一失,回纥国师方才注意到依旧沉浸在惶恐之中的潘爱子……
“娘娘,你无甚大碍吧?”
眸有惊恐之色的潘爱子闻得耳畔响起温和的嗓音,一时不曾有所反应,只是小心谨慎的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任何废妃逃离冷宫,方暗自松了口气,平复情绪,以冷漠代替内心的尴尬,望着回纥国师充满关切的黑瞳道:
“本宫没事。”
语毕,转身疾步往前行,约莫走了两三丈,平淡的语声再度响起:
“国师,为了你自身的安全,本宫奉劝你一句,千万莫要在太后面前摘下面纱?”
“为什么?”
丁零性急,不待回纥国师回话,便喊道,然而回答他的却是潘爱子渐行渐远的背影。
“什么态度,真是岂有此理,救了她不道谢也就罢了,说话还说一半,身为娘娘就很了不起吗?过分,过分!”
相较于丁零的愤愤不满与喋喋不休,回纥国师则是静默不语,冷静沉着,唯有眉宇间露出若有所思之态。
其实不用风夫人警告,在进宫前夕,不知为何,他内心深处就认为要带上面纱,宫中一行才会安然无恙,至于究竟是何原因,连他自己也无从知晓。
不过这几次与风夫人的短暂相处,从她的反应之中,似乎能看出些端倪,倘若有机会的话,他定要问上一问,或许脑海中那片空白之处,能够寻回一二。
心下拿定主意,回纥国师招呼丁零一声,便朝旁的一条羊肠小径行去……
回了笼香阁,已是落日时分。
夕阳的余晖将天际照得火红一片,衬得地上污秽的积雪越发黯淡无光。
庭院之中,拓跋君豪负手面对着大门而立,俊脸微微扬起,浓黑的剑眉微蹙,锐利的双眸多少流露出些许担忧与旁地复杂情绪,刚毅的唇角在见到潘爱子的身影时,微微上扬,露出温柔的弧度,好似一个丈夫终于见到了出门数日的妻子回家一般。
“回来了。”
近身上前,待得瞧清潘爱子裙摆尽是污泥,发丝凌乱,面色较先前也苍白些许,拓跋君豪忙急道:“发生什么事了?”
面有疲倦之态的潘爱子静默的摇了摇头,对拓跋君豪的关心视若无睹,径自走回房内,对伺候在一旁的金粉道:
“金粉,我累了,去给我准备热水梳洗。”
见潘爱子不愿多说,拓跋君豪倒也识趣的不再追着问,心下则已然有了主意,只需抓那回纥国师身旁的小厮一问,应该能知事情一二,故而趁着潘爱子不注意之际,悄然离去……
翌日,暖阳高照,庭院内绢花娇美,风过,香气扑鼻,恍惚间好似春回大地。
身着一袭鹅黄色衣裙,袖摆领口绣有细碎白色小花的潘爱子神态慵懒的躺在贵妃塌上,身上盖着一床淡粉色印有银色百合花锦被,目光有些涣散,静静享受着难得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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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在贵妃塌旁的,是一张紫檀木雕花桌,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的小火炉,上面架着一把别致的小茶壶,有热气自茶壶嘴冒出,萦绕在空中,多少湿润了原本略显干燥的空气。
一室的宁静随着许恒的出现而被打破,潘爱子略微支起身子,单手支撑着头,侧身望着许恒道:
“许公公,一切可都办妥了?”
“回娘娘的话,一切均已妥当。”
不敢有所怠慢,许恒低垂着头,慌忙答道。
“恩,唤金粉进来吧。”
许恒答应一声,退了出去,片刻之后,金粉步入室内,潘爱子吩咐金粉去唤拓跋君豪之后,方再度躺下,直至拓跋君豪出现,才侧转身子,神色平静道:
“这几日多加留意椒房宫的动静,一有消息,立刻禀报,还有,自己多加小心,千万别再被人发现行踪。”
“是。”
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潘爱子,拓跋君豪闷声应罢,转身大步离去。
若有所思的望了眼空荡荡的大门,潘爱子低垂下双眸,心思百转千回。
她知道拓跋君豪临走时的那一眼,意味着什么,但她不能告诉他究竟为什么要他盯着椒房宫的真正原因,因为她也是人,也不想被人当做坏人看待,哪怕她当真只是复仇而已……
午时刚过没多久,原本晴朗的天顿时风起云涌,院内的树木枯草被吹的“沙沙”作响,有些靠近房屋建筑的树木枝桠排打在窗上墙上,发出“啪啪”的响声,听得着实令人心惊。
感叹罢王静的神机妙算,潘爱子吩咐金粉又取了床轻薄的毯子加盖在身上,今日,她怕是不能安然休息了,如若一切照计划进行,椒房宫那头必定会有消息传来的。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直至快要用晚膳时,关着的房门被人推开,一股强风顿时灌进室内,吹得室内的幔帐胡乱飞舞,也冻得潘爱子将整个身子往温暖的被窝内缩了几分。
待得进来之人将房门关上,潘爱子定睛细瞧,正是出去了一日的拓跋君豪,只见他面色阴郁,静默不语,眼神泯灭不定的回视着潘爱子,似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瞧拓跋君豪的神情,潘爱子心下便知椒房宫那头定是出事了,却不急不躁,静待拓跋君豪出声回报。
“是不是你做的?”
冰冷的质问携带着隐隐的怒意,又夹杂着几丝失望,自拓跋君豪紧咬的牙关挤出。
“是。”
望着潘爱子平静无波的脸,听得她云淡风轻的回答,拓跋君豪近身上前,双手用力抓住其瘦弱的双肩,硬生生将她拎坐起,怒不可遏道:
“为什么你会变得如此蛇蝎心肠?皇后固然可恨,可她腹中的胎儿是无辜的。你曾经也痛失过爱子,难道你不懂吗?”
微微蹙眉,极力忍受着双肩几欲碎裂之痛,清澈明亮的双眸蓦地冰寒似利刃,阴森森的注视着拓跋君豪,潘爱子轻启朱唇,慢悠悠道:
“我当然懂,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倒是你,呵呵,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慈悲了,你不是说,成大事者,不应该有妇人之仁吗?”
“你……”
被堵的哑口无言的拓跋君豪手上用力,狠狠的推了潘爱子一把,令其跌倒在贵妃塌上,浑身气得发颤。
不曾地方,柔嫩的双手碰触到贵妃塌边缘的雕花上,虽然不曾划伤,但那种闷闷的痛还是令潘爱子额头顿起一层冷汗,深吸口气,回首望着拓跋君豪,怒喝道:
“拓跋君豪,这里是皇宫,你若胆敢再对本宫无理,本宫……”
“哼,你不是又想说会让我付出惨痛的代价吧?我告诉你,似你这般歹毒的女子,根本不值得我拓跋君豪为你付出。”
冷冷截断潘爱子即将脱口而出的威胁之言,拓跋君豪冷声说罢,转身大步朝房门处行去。
冷风随着房门的开启,再度吹得室内的帐幔乱舞,随着拓跋君豪的离去,房门却是依然打开。
潘爱子默不作声的扯过被子,将身子裹得严实,心下却是五味杂陈。
她倒不是为拓跋君豪今日这般待她之故,而是觉得自己终究双手还是染上了鲜血,与后宫之中的嫔妃同流合污,再不能保往昔纯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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