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宋延兴元年二月十五日起,金国东路军诸道兵马陆续开始退往燕京方向,东京围城之战正式宣告结束,禁卫师旅扈从皇帝车驾启程回銮,而亲征行营司暂时留驻滑县大本营,就地整肃十数万庞杂溃乱的勤王大军和三衙禁旅。
御驾亲征的这半个月来,穿越者皇帝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整个人都快疲惫到了极点,从滑县通往京城的一路之上尽是坦途,再加上车驾缓走慢行,颠簸得恰到好处,颇具催眠功效,但他始终处于精神亢奋状态,怎么都合不上眼。
一直走到距离京城还有四十来里路的班荆馆,扈从车驾的禁卫师旅临时停下来稍事歇息,赵桓这才趁此空当迷迷糊糊打个盹儿,醒来却见亲征行营司参议官沈琯焦躁不安地徘徊在车驾周围。
“沈卿,你不在滑县佐理军务,跑来见朕做甚?”
“回官家,微臣有要事当面禀奏。”
“哦,所为何事啊?”
“昨儿个张少宰一行数十人渡河南归,路过白马县城借住一宿,天没亮便不见了踪迹,李邈遣人知会行营司,说是......”
斡离不和金兀术以德报怨放还人质?这太不像那俩狼崽子的做事风格了,很可能没那么简单,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没等沈琯说完,赵桓便瞪着血丝眼球问道:“既然张邦昌放回来了,那么康王呢,康王现在何处?”
“康、康邸,他.....”
一向能言善辩的沈参议官这会儿忽然结巴起来。
“他究竟如何了?说啊!”
尽管赵桓早就预料到赵构不会有好下场,还是忍不住想知道最终结果是什么样子。
沈琯低着头稍微舒缓了一下情绪,方才语声哽咽着说道:“据张少宰自言,康邸以死明志,自刎而殁,斡离不兄弟俩大为震撼,特许他将康邸灵柩送回来安葬。”
“康王自杀了?”
按理说以身殉国者应当受到最起码的尊重,不过该在心里祭奠的都已经祭奠过了,因此赵桓对康王之死感触不大,他这个时候最关心的是张邦昌拉着康王的尸体玩捉迷藏,究竟要干什么?
“启奏官家,”沈琯眼见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飙,但此事关涉重大又不能不说,只好大着胆子小心翼翼道,“据臣等揣测,张少宰之所以不辞而别,很可能一路向南投奔太上皇去了。”
“太上皇?”赵桓下意识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赵佶那个无道昏君,原本就像一把高悬在头顶上的达摩利克斯之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可是这些天忙得找不着东南西北,自己竟然把这个老东西一股脑儿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经沈琯善意提醒之后,穿越者的小心脏突然怦怦怦一阵乱跳,越跳越快,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的。
赵桓下意识地伸出左手紧紧按压住胸口,说来奇怪,心律很快便趋于正常了,但随之而来的却是这些天积攒下来的滔天困意,排山倒海一般,瞬间就把他整个人湮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桓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脑门上顶着一台液晶显示器,三维立体屏保不停变幻着各种造型,二手组装机的噪声轰轰作响,就连自己撅着屁股趴在电脑桌上的姿式,都和写论文昏睡过去之前没什么两样,只是枕在脑袋下面的胳膊已经麻木到失去了知觉。
“不会是穿越回来了吧?”
赵桓这会儿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恍如梦游一般,疑疑惑惑地从电脑椅上站起身,一边轻揉着自然垂吊下来的胳膊,一边机械地挪动脚步,抱着租客看房时的普遍心态,慢慢悠悠地在室内转了一圈。
这是一间相对廉价的出租屋,位于帝都某个大厦的半地下室,与寄生虫里那家人蜗居的地方很像,只不过仅有十几平米而已,没有厨房,也没有窗户,只在卫生间和卧室里各开了一扇窗井,冬天运气好的时候,可以蹲在马桶上或者坐在室内唯一一张单人沙发上晒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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