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诸神安排的恶作剧么?他想。
他以为能够与森林之子交流,能够找到解决鹰的方法……
将森林之子送入坑里后,琼恩觉得需要说一些悼词,可看着眼前灰色毛皮包裹的小小东西,他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讷讷看向克雷德。
“琼恩,你给他唱一首歌吧。就你之前唱的那首。”他有些不安和局促,“就唱最后的巨人。他虽不是巨人,但对我来说,与巨人无异。”
琼恩无法拒绝这样的请求,于是再次唱起了这首歌。他不知道是该选择耶哥蕊特的那种歌调,还是阿托斯的。
他为他唱了两遍,前一遍是耶哥蕊特的,后一遍是阿托斯的。但他没真正开口唱出来,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几乎是哼出“请记住我的歌”。
当他唱完最后一个词时,一只黑色的乌鸦从心树上跳了下来,对着琼恩大叫,“歌歌歌…”
两人在乌鸦的吵闹声中,将森林之子埋掉。
如果诸神安排,他要见最后的森林之子最后一面,那神的安排已经完成。
“愿你在诸神的国度永久欢歌。”琼恩最后说,然后站了起来,准备最后看一眼心树离开。
乌鸦跳下枝头,对着他大声叫喊,“歌歌歌…”
“我没有歌啦!”琼恩无奈。
“歌?”乌鸦转头,啼叫。
琼恩看着乌鸦,又看看克雷德,他也是一脸疑惑。
乌鸦随即在地上蹦蹦跳跳,然后在他们走过的一条青石块上用嘴叼起一只手掌长的骨白色有些曲折的骨条,看起来像是一截鱼梁木。
地上还有另一半,显然被他们中的哪位踩折了。
“呱…”它飞了起来,对着琼恩叫。
“去,把短笛拿过来。”克雷德示意琼恩。
琼恩迟疑地走向乌鸦,伸手从乌鸦嘴中取下了短笛。
乌鸦没有躲闪。
短笛上纹刻着各种复杂的纹路和符号,从表面延伸至笛腔。另一小半已经被踩碎,两人都没有捡起。
乌鸦这个时候飞到了枝头,呱呱叫着,“歌歌歌…”
琼恩稍看了短笛,将它交给了克雷德,克雷德却没有接手的意思。
“这是符音的。它显然是想把笛子送给你。”
“我不会用。”琼恩说。更何况已经坏了。
“你以为我会么?”克雷德说,“我只听过他吹过一次,反正比阿托斯唱得更好听。”
“他是怎么……唱的,这东西需要吹么?”琼恩问。
“如果是笛子,那多半是吹……不过,这也太小了。你弟弟或许用得上……”克雷德说。
“如果可以,下次我回临冬城会把笛子给他。”琼恩微笑,他尝试对着似乎是入气口的地方吹了一下。
“呜呜……”笛子出声。
“歌…”乌鸦出声。
“我不会啦。”他放下笛子。
乌鸦从树上跳下,对着琼恩的手猛啄了一下,琼恩吃痛,笛子掉落在地。
“怎么回事?”琼恩将手放到了匕首上。
“歌…”乌鸦叫道。
“我听不懂你说话。”琼恩松开匕首,呼痛,手指已被戳开,流出了鲜血,掉落在地,其中一滴正好掉在笛子上,顺着孔流进腔内。
血液迅速在短笛上散开,一个个纹路顺着血流的方向微弱闪光,瞬间就覆盖了整个短笛,上面纹刻的线路变成了血色,与心树上流下的血红色树汁倒是很像。
“这算什么?”琼恩问克雷德。
“魔法?”
“我可不想要这样的魔法。我们把笛子与他一起埋了吧?”琼恩建议。
“这应该是他送给你的?”
“我不明白他为何要送我。感谢我把他埋了吗,他更该感谢你。”
“也许他在感谢你给他唱歌。他很喜欢唱歌。”</div>
“歌歌歌…”乌鸦叫。
琼恩对着气孔又吹了一下,“呜……”短笛上的血色纹路闪动。
鱼梁木上的乌鸦全部飞起,克雷德也龇牙咧嘴起来。
“这是魔法笛子么,好像更难听了。”克雷德说。
琼恩没有感觉难听。
他小心对着小小的笛口,吹动。
什么声音也没有。
他再次吹动。他感觉看到鱼梁木的树叶在阳光下婆娑,随着他的心意在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
乌鸦们挤在裸露的岩石上,安静认真倾听不存在的笛声。
琼恩感觉自己在慢慢起伏,随着鱼梁木飘到了树的顶端,沐浴着阳光,继续向上,他感觉摸到了白云,看到了日光和白云外,天空中闪烁的无限群星。
目光飞向远处,他看到了在街上拿着木棍乞讨的妹妹,她的脸上全是斑驳的脓疮,不,那不是她的脸,她真正的脸隐藏在下面。
转向更远处的东方,巨龙飞过金字塔,昂扬袭向白云深处,消失不见。
更远,无数的战舰驶出港口,鼓声如麻。
更远,山川倾倒,火山喷发,熔浆直喷天际。
他收回目光,越过无数的人群,越过无数的船只,他看到珊莎穿着麻布衣服,光着脚在红色的船上哭泣,四面是无尽的大海。
更近是高耸入云的塔楼,塔楼上的钟被人反复敲击,钟声昂扬,向远方播散。
更近,他看到了她的姐姐。她正将匕首送入一个女人的胸膛,那人……
他回到了临冬城,越过重重城墙,他看到了偷偷哭泣的布兰,他从没见过他那么伤心,夏天在旁不断用脸磨蹭他的手;他转过视线,再次跨越重重墙壁,看到小弟瑞肯,他在疯狂大叫,他的毛毛狗像他一样疯狂……
更近,他看到了在莱拉旁边绕圈的阿托斯,看到了远远躲在一边的贝隆。
更近更近,他看到了在巨石之间绽放的红色巨木。
上方是一只鹰。</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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