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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桥(十五) 星图

4个月前 作者: 康托尔尘埃瓶

当状若游蛇的银河扭动着身子躲到了帷幕之后,被星辰照亮如同白昼的夜空便再次被墨染透,而那股仿佛要将一切烧熔的热力也随之消失,只是那星辰神殿仍然比往日更亮几分,至少站在我的位置上,它足以驱散一切侵袭的黑暗迷雾,因而我得以看清其中往来的众人,他们的忙碌匆匆使我觉得若是在此刻造访那绝对是件极不礼貌的事,但我必须做这个恶人了。

思及此处,不知是那瞥见了我的人行了个方便,还是方才的静观与犹豫期间无意为之,我发现自己已穿过了才刚凝结的玻璃走到门前。这并非没有可能,因为当我转头时瞧见了几点显然是尚未来得及平复的涟漪,热力的褪去使之维持了刚刚荡漾起的模样,唯一的疑点是,我的衣角与鞋底都完整无缺甚至连被烫卷的痕迹都无,仿佛我方才是行于冰面而非热汤之中。

那道大门同样由玻璃构筑,但离近了看倒有着仿佛水幕的错觉,这让我想起了我们墨萨拿的地标建筑,那如同不断涌出美酒的杯盏圣堂,故而我初看之下险些认错,还小心翼翼的伸手想要试探它能否穿透,但就在我的手指触及那仿佛飞溅而出的那滴有如蜡油般清澈的水珠时,几根不知是该夸奖太过识趣还是应当被诟病不懂人心的蜡烛走了来替我拉开了大门。

他们是对我的窥探感到不满吗?我相信这场仪式理应极为隐秘,不仅仅是因为我看到的场景对于那烛光星火中的二人来说自然不欲为外人知晓的缘故,也是由于即使是我这般对搜集各路消息如此着迷之人也不曾听说那些蜡烛诞生的奥秘,这不寻常,我只能理解为他们有意隐瞒了自己的身世,正如同教师先生们要求我们对那些蜡烛最终的墓葬去向三缄其口一样。

如果他们逼问起来,我就将他们灵魂最终的归宿据实相告,按了按因为这个念头而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我暗自嘀咕着,我们扯平了,我不欠的你们,你们也不欠的我了。看着那打开了大门后的蜡烛又各自回到了工作岗位上去,仿佛我只是一阵清风,恰好能中和了那自祭坛中央那炽烈已极的火焰散发出的汹涌热力一般,而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客人或是叨扰之人。

遭人无视的感觉很糟糕,但对于我目前的处境来说不被重视可能甚至是幸运,我将长袍的兜帽压的更低以阻拦热力的侵袭,随后蹑手蹑脚的向着更高处攀爬,但或许是因为热力如同辉光般总是往上的,因此即使我沿着那盘旋如同圈层烛台的楼梯逐级往上明明远离了那火焰,却愈发炎热难当,好在我的汗腺早已退化,又或者是尚未长出,否则我一定浑身湿透了。

但这可并不意味着那逐渐随着我的脚步一同逐渐攀升的温度对于我的鳞片来说构不成任何考验,事实是我此刻已然不敢触碰自己的皮肤,生怕那滚烫的鳞片灼伤了我脆弱的手心,而我那本由海草与蛇皮编织而成的衣物也变干发卷,它的萎缩使得我的部分表皮被迫暴露在外,而那些原本对我毫不在意的蜡烛们也放慢的脚步,眼中闪烁的烛光不断在我的表皮扫过。

我本是生于无光的地底,长于绯色迷雾之中的人,自打第一次离开屋檐起我便同我的父母祖先一样压低了帽檐,故而我敢说其实整个墨萨拿都不曾有几个人知晓我的真实面目,而从来不擅长分辨的他们或许看到鳞片便会把我当做他们的同胞,我很乐意自己的邻居是如此愚蠢,但我知道他们尚且还不至于盲目到在能够看清我的面目与眼瞳时同样不因此而惊呼。

而同样的,令早已习惯于避人眼目的我感到最芒刺在背的便是被他人注视真容,我总会将自己藏在影子里,但这火焰与烛光却使我无处遁形,我只得捏紧了拳头,以手心处的灼伤以及滴落下来混在已然因为凝固而浑浊的白色蜡油之中的赤色维持着清醒与不断攀升的念头,同时不断说服自己那些个蜡烛大多不善言辞也并无分享的欲望,我只当他们是哑巴便好。

话虽如此,我的心脏却跳的那么快,我甚至能感受到我的血管于心脏附近突出,当我伸手想要安抚它们时,其中奔腾不息如同决堤的洪流便与我指尖的脉搏起了共鸣,它们共同吟唱着悦耳的鸣动,于我皮下回响,而我的内里也因痛苦而发出了抗议的低泣,我想若还不收手大约我的心脏就要因此而破裂。我对那合唱仍依依不舍,但最终还是分开了簧片与和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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