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杯大人,那听上去可不像预言。”我摇着头,心想那分明更类诱骗,而圣杯大人在一声轻笑后的回答使我知晓,她从来都不愚蠢,但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的贪婪使她自愿踏入了圈套,“确实如此,但他的言辞确实深得我心,就好像,你知道吗,他常号称自己知晓所有的暗门,而我要说,哪怕是如大地般天衣无缝的隐蔽洞窟他也能挖掘出通路来。”
“他打开了我的心,如同渡鸦撬开贝壳,随后他取走了我隐于暗处的珍珠,又拿来赠与我。”圣杯大人带着埋怨的口吻说道,但我从她脸上寻得的只有笑意,因此我猜,她知晓一切却甘之如饴,“这个小坏蛋,他将本属于我的东西重新捧到我的面前,却称那是他自己找来的而非窃取的赃物,而我想要拿回它,还偏偏得顺着他的话说谎,毕竟我早已将其淡忘。”
“你想想看,一个你刻意藏起了太久,若非重新出现在眼前便不会记得自己曾经拥有过的东西,你对它的了解怎么可能比得上那觊觎已久还大费周章才握到手中的贼人?若是找人评理,只怕他们也会觉得那是赠礼而非物归原主。”圣杯大人在我的耳边轻语呢喃,揭露着渡鸦先生最惯用的手段,“他绝对是这世上最精明的窃贼,这就是为何他总是能够得偿所愿。”
“看来这次他也同样得偿所愿了。”我看向了仍旧睡得安稳的渡鸦先生,他似乎觉察到了自己正包裹在不友善的视线之中,因此下意识的抱的圣杯大人更紧,好在她的身子如同流水般柔若无骨,因此毫无察觉甚至还能继续同我对话,否则换了寻常人非得痛的叫唤起来不可,“确实,但我从来都不是甘心被占便宜的人,他小看了我因此这番他不能再置身事外了。”
“好了,我们该出发了,别耽搁了时辰。”说到渡鸦先生的失手,圣杯大人的愉悦几乎满溢,因此她终于提起精神要继续原本的行程,但我仍旧看出了她的克制,大概她确实十分期待自己的蚌壳深处还有什么亟待挖掘,“不过,嘘,不要吵醒他,我得换更安静的法子离去。”随后她便将我自她怀抱中推开,示意我先行离去,这会是明智的选择,但我没有听从。
圣杯大人注视了我一会儿,没有嘲笑我的不自量力但也不曾阻拦我那可能危及生命的行径,她只是将自己切成了两半,仿佛一汪湖泊从中间拦起了堤坝随后其中水流便各奔东西,不过在圣杯大人这里,流向他处重新淤积的只有一半,而另一半则停滞仿佛被冬日冻结的准则所侵,而它依旧留在渡鸦先生的怀抱之中,他倚此睡得香甜仿佛那是最柔软舒适的枕头。
这场面对我来说多少是有些太过惊悚,因此直到圣杯大人那触之如同温泉的手指碰到我的手背,随后拉着我自那飞瀑跃下时我都始终处于恍惚,我看到她在笑,或许是在笑我的轻率与蠢愚,又或者至少在因自己再一次耍到了那只比我更喜爱自作聪明的渡鸦而得意,而最后我可以确认她一定是在嘲笑我的痴傻,因为若非她的怀抱我一定会因为发愣再次摔断骨头。
她一定从未见过如我这般不识水性的游鱼,我有意辩解但圣杯大人从来只坚持自己的看法而不给他人半点说话的机会,她行走的比渡鸦先生更快,那是当然的毕竟飞鸟自然不可能比流水更熟悉河道的走向,因此虽然那道路对我的身材来说有些狭窄,而当我终于重见天日时腰背已经疼得直不起来,但我们的的确确只花了一半不到的时间便流淌到了浪潮大人身边。
“即使如此,这也太快了。”我喃喃自语,圣杯大人看了我一眼,随后指向了一块于海中矗立如同那桥墩中的一员的巨石,但因它仅有侵蚀而无雕琢的痕迹,我知道那不会是工程师先生的作品,而当我看的更仔细些,我便知晓那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仅在前一天的夜晚,我还同渡鸦先生在坐在它上头看过日落呢,“圣杯大人,难道浪潮大人的手臂伸的更长了吗?”
“是的,想来是因为他听到了他的孩子们的呼唤,而当一个母亲听到自己的孩子想要拥抱,她自然会敞开胸怀。”圣杯大人所说的孩子们定然是指那些被困在海中礁石上叽叽喳喳议论着是否当真要遵循自己内心所愿的人群,他们中被压在最下面,拦在最核心的那些,我在他们身上找到了更多曾为游鱼的迹象,我猜他们曾是我的兄弟姐妹,或是他们在外的子孙。
他们总会回到这里,如同鱼儿即使跃过了飞瀑也需回到海中方能诞下自己的下一代,而让我感到震惊的却是我瞧见了几个十足的旅人,他们或是林中的走兽,或是沙海的爬虫,他们虽然此刻正阻拦着我的兄弟姐妹们投入我们母亲的怀抱,但我知道他们到这儿来可不仅仅是因为人群裹挟或是好奇所致。这或许是第一次浪潮大人将手伸向了并非诞生与海中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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