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大祭司,他真的拥有足够的苦痛吗?”我静静的听完了渡鸦先生的讲解,由于那是完全位于我所擅长之物之外的事,因而此刻我不能说是一知半解,只能说是一头雾水,但仍然有些信息是我能够听得明白的,但这却令我感到惊讶,“他总是很愉快。”偶尔会有些其他情绪,但我从未自他眼中看到过诸如被悲伤吞没,因恐惧而战栗之类的变化闪过。
“不够,当然不够,甚至他将自己灵躯之上的棘刺尽数没入那圣杯之中,也甚至无法泛起半分涟漪。”渡鸦先生的回答并不出乎我的意料,但这下我便更加好奇,我不明白为何渡鸦先生会选中了他,虽然以我这些年来对他的了解,他并非是什么心思缜密之人,但明知故犯的错误也仅有在因为贪欲而情难自已的捡拾那些珍珠时才会偶然犯下,“为何?”我问道。
“因为他有一样特殊的本事,总能将那苦痛之事与欢愉联系起来,会如他这般的人并不少,但像他这样反之亦然的可不多。”当然还有一些更重要的理由,渡鸦也是今日才方有所了解,因而终于下定决心请了圣杯来缓解她那即将被浪潮吞没之心,若是可能,能将那苦痛之毒溶入那甜腻无比的潮水之中,令它在对抗中感染并缓缓腐蚀与削弱浪潮,那便更好。
“当然,无论如何他只是一个具名者,比起司辰来说无异于沧海一粟。”渡鸦先生拾起了一块小石子扔进那湖中,惊起了如同他此刻烦躁心绪的片片涟漪,而我的那些失去了容器的兄弟姐妹们见状便一哄而散,我则目送着它们东躲西藏最终没入水中再看不见,才终于想出了安慰的话,“是,就像是水中萃血,沙里淘金一样困难,但毒液只需一滴便可封喉。”
“对对,你说的对,就像是我们能够清晰的区分墨水与美酒,却无法自酒杯之中舀出仅有一滴的墨汁。”渡鸦先生不但没有因为我的话而感到轻松一些,我甚至觉得他变得更为坐立不安,“我们或许能够以此胜过浪潮,但那与剧毒交融难分的美酒往后还有谁会饮之无虞呢?”他在担心那个女人,那位浪潮的侍宴者,我直到现在才明白我的劝慰完全找错了方向。
“您希望她能够活着?”我着实为此感到惊讶,毕竟挑战一位司辰能够存活的概率渺茫到接近于零,且在我看来渡鸦先生与我们的大祭司几乎是一类人,只不过他更为置身事外,正如同最惯于锤子与锯齿的工匠很少徒手拆解它物一样,我原本以为他会比起我们的大祭司更为冷酷无情,因而当他表现出近乎表里如一的柔软时,我并不感动反而只觉得难以置信。
“什么?为什么你这么问?难道这不应该吗?”渡鸦先生的惊讶甚至比我更为夸张,“嘿,我是说,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在不到迫不得已时就不为与自己并肩作战之人的生命而祈祷呢?”渡鸦先生自然也知道与司辰对决毫无疑问是陷入绝境,或许是为了说服力,他补充道,“当然,有时我们确实身不由己,但我们至少也应当为她,为他们的牺牲而悲伤,不是吗?”
那么我呢?正如我所言,我从未见过我们的大祭司有过近乎悲伤的情绪,自然而然的,我想他绝不会为即将会发生到我身上的事感到不快,甚至是感到抱歉。他或许是身不由己,但我心中的火焰摇曳中所映出的皆是句句质问,但那些话我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我想知道,当炸弹被引爆后,它还能剩下些是什么。”这已然是我能够表达的最不微弱的抗议了。
只要不是笨蛋,渡鸦先生一定能够理解我的意思,而他也确实因此而陷入了沉默,但他也同样是装傻的行家,随口说了几句诸如,“那可不是我研究的范畴。”或是“这事情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之类,而我仍旧注视着他,他终于发现我不是能够轻易糊弄过去的人,只得替我们的大祭司向我未来的命运表达了歉意,并向我保证道,“我会去劝劝他的。”
“不,我会确保他被我说服,为你打造新的形体。”渡鸦先生越说这承诺也就越难以完成,“而我会在那之前保存你的辉光微粒,或是火花之类的,随便什么,我不会弄丢。”但最终他加了一个或许能够将他所打的全部包票都作为空头支票的条件,“如果在那之后,他仍旧活着的话。”而我自然也知道不能轻信他的鬼话,只能点头回答,“但愿如此。”而已。
“啊对了,你知道为什么你的父亲在我看来是最适合完成这项工作的最佳人选吗?”或许是因为看出了我半信半疑,渡鸦先生故意提高了音量以转移话题,而被他丢车保帅般抛出的,正是他方才守口如瓶之事,“一位具名者自然无法抵挡司辰的激情,但若是有另一位司辰的协助可就大不一样,而恰好的是,你的父亲他苦痛与欢愉难以区分的原因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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