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镕炼(三十八) 物尽其用

3个月前 作者: 康托尔尘埃瓶

我于辉光中回旋,我于火焰中舞动,我的身侧是我新的家人,我被赐予了属于辉光的孩子,而他此刻正于火焰中孕育,我沉浸在这场亲自编织的美梦之中,随后在一次突如其来的下坠后,我又落入了我原本打碎脱身的污泥,我想要大声呼喊,但我的嘴唇仍如寒冰,我想要挥舞双臂,我想要拔腿逃离,但除了我的心跳,我的四肢百骸仍因冻结而无法动弹。

我的眼皮一如既往的透光,又或者我根本就没有合眼的必要,我仍旧能够看清站在我眼前的是我们的大祭司,他正颤颤巍巍的拿着平日里用来引燃我与我的兄弟姐妹们生命与颅内之光的火绒,而他的手腕则被他人握在手中,似乎是在指引着他不要迷失了方向。而那为其引路之人我也是再熟悉不过,但我们的大祭司竟然需要渡鸦先生来引路着实不太寻常。

不知是不是我的眼球尚未被完全点亮,我能够依稀从轮廓认出我身处星辰神殿,但它却比我记忆中的要昏暗许多,我也没有在视野范围内见到我的任何一个兄弟姐妹,但我不觉得惊奇,甚至有些理所当然的意思,似乎有什么人早就告知了我缘由,但我的记忆此刻还尚未完全解冻,浑浑噩噩中我的耳蜗也开始运作,我能够听到我们的大祭司与渡鸦先生的对话声。

“怎么样?他被点燃了吗?”我们的大祭司在急促的询问渡鸦先生,看上去很是担心我的安危,我为此感到怪异与违和,可能是因为我们的大祭司总是以引导者的形象出现在任何人面前,包括渡鸦先生,应当如此,或许除了燧石大人与一干司辰,他都从来不是一个求助者的形象,而渡鸦先生显然是没有从前的他那般敬业的,“急什么,你还信不过我?”

“倒不是信不过你,只是我习惯眼见为实。”我们的大祭司不再言语,渡鸦先生放开了他的手腕,随他靠的离我更近些,于是他的轮廓在我面前逐渐清晰,因为他为我带来了灯,正是我亲手打造的那盏,与我想象的一样美丽,那温暖的火种在其中安眠如同摇篮中的婴儿。虽然有些别扭,但我很高兴我们的大祭司能够喜欢我的作品,我一直都很想获得他的承认。

而且,这下我也能大概猜到我为何会被挑出,再度苏醒了,八成便是因为我们的大祭司用上了那灯盏中的火焰来点亮我的双眼,而那火焰混合了我的辉光,那可真是不凑巧。我的眼球不能行动,好在他将那提灯抬的够高,我仍能够看到那提灯中的烛光灯影在毫无知觉的舞动,连贯的仿佛没有任何一人曾经失踪不见,又或许本就没有,而我只是一粒游走的火星。

那灯盏一定点亮了我的脸,而我们的大祭司下意识的俯身想要查看时,他的脸也暴露在了烛光之中,而若非我如今还不能行动,我一定反应的比谁都强烈。我从未见过他这幅样子,他的皮肤黑的吓人,他的光辉黯淡甚至不比流萤,他的双目一如既往的被纱巾遮盖,但往日里即使隔着一层朦胧也能够察觉到的无数视线却不见了,在余光中,我看到他的发尾在褪色。

我的天,这是发生了什么?我们的大祭司伸手摸索着什么,随后他触及了我的头发,再之后是眼睛,他在我的双目前停留了一会儿,才顺着我的脖颈缓缓向下,最终停留在了心脏的位置。他的温度使得我的心摇曳的更激烈,我的眼睛也变得更明亮,我的思绪重新解冻,但我的言辞被埋藏。我想起了那位猎人先生,他早就告知了我星辰神殿的覆灭,而他也一样。

难怪我不为此感到吃惊,我的视野更开阔,我的视线射的更远,因此我算是看清了星辰神殿如今那破碎凋零如同被狠狠砸碎的工艺品般的全貌,当然还有那因被砸碎而冷却的祭坛,以及那曾经遍地流淌但如今已经凝固如积雪的,我那些已逝的兄弟姐妹们最后的残余。我算是知道我们的大祭司为何要重新唤醒我了,又或者在他眼中我只是他那最幺的孩子。

我仍不能言语,但我们的大祭司已然收回了手,看上去已经确认了我的生命正燃烧的热烈,不过,他看上去并不知晓我已经能够听清他的一词一句,只当我还在睡眠似的退回到了不远处,在呼唤了一声后,渡鸦先生就走到了他的身边。“成了。”他们谈论起了有关我的事,但开口便是致歉,“如果可以,我实在不想让他就这么苏醒,但如今也只能对不住他。”

我们的大祭司为何要这么说呢?难道他是有心将我自那场美梦中剥离的吗?我自然会因此而感到不快,但看到他那伤痕累累如同这满目疮痍的星辰神殿的身躯,我总是生不起气来的。“想开点,毕竟以后总是要介绍给光阴铸炉大人的。”这是渡鸦先生安慰我们的大祭司的话,“到时候无论是瑕疵是残缺,还是完美什么的,都无法在她的火焰中保持原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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