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确实从这普遍的效忠方式中看到了诚意,或许只是看自己平日里疼爱到甚至有些骄纵的弟子在自己面前哭泣于心不忍,燧石最终自门内走出,随后那如同流星坠地般的熊熊烈火便在瞬间吞噬了那早已摇摇欲坠的烛光。之后的事情自不必说,那自然就是渡鸦最乐于花时间观赏的事了,当一切行至结尾处,渡鸦终于得以一窥那年轻人脸上的神情。
正如渡鸦所想,无论先前他露出了如何困顿的表情,此刻他脸上也只会余下恍恍惚惚的欢愉而已,随着那姗姗来迟的熔液将他脸上残存的泪痕抹平,呈现在渡鸦面前的就只是一场你情我愿的贪欢罢了。甚至,这连真正意义上的结合都算不上,渡鸦以自己那专业的眼光评论道,否则当那火焰主动冷却下来时,不智凡人便不会像那样仍躺在那汪蜡油中发呆了。
渡鸦能够理解燧石的意图,一来即使是司辰也畏惧名为天孽的可怕诅咒,二来她大约也不希望自己的激情不幸要了自己这位弟子的性命,但她估计没有发现的是,那位在她看来仅为脆弱人类的男人,他的贪欲是需要如同那满溢出来的蜡烛一般燃尽方能平息的。渡鸦知道以不智凡人的性格他定然不会选择忍耐,因此他接下来的所作所为纵然古怪却也不足为奇。
燧石的热力伴随着那些暧昧的痕迹遍布不智凡人的周身,他每一寸裸露的皮肤都被灼烧的通红,但却没有任何烧焦的伤疤存在,渡鸦想他的镕铸之力在此时一定进步了许多了。不知是因为燧石的力量足够强大以至于那晚风无法驱散她所留下的高温,还是不智凡人体内仍在沸腾的血液使得那遍地的蜡油无法凝结,直到他终于施施然支撑起身体时,它们仍在流动。
渡鸦瞧见不智凡人半坐起来捧着那摇摇晃晃的需要自他指间溜走但又因太过黏腻而无法穿行的蜡油,随后开始伸手将那遍地之物尚未渗入沙石之中的聚拢在一起,随后那些便都被熔液所覆盖,最终只留下那座宏伟精妙的星辰神殿。渡鸦并不觉得这熔液不合时宜,毕竟以自己的见多识广,猜都能猜到那是他正在塑造星辰神殿的将临圈中第一根蜡烛时的记忆了。
但这熔液穷追不舍也是够麻烦的,渡鸦可不想自己的羽翼长袍沾染上半点火星,忙不迭的扑扇着翅膀继续向前飞行,这一个闭眼俯冲便一口气将那熔液甩到了看不见的远处。很好,渡鸦满意的点点头,降落在那河道的堤岸上一瞧,自己竟已走到了那河流的入海口,此处远远望去正如同一道银河涌入了旋涡一般的星云一般璀璨,渡鸦甚至觉得自己此刻有些渺小。
若是未来有时间,渡鸦是愿意时常来回味一下这般美景放松放松的,但此刻他知道在那熔液步步紧逼的时候并不是赏景的好时机,他得走的更近些以将那最后一次争吵的原因搞明白。但即使渡鸦将自己的脑袋没入水中,几乎贴在那镜面之上,潺潺的水声与其中包含的甜腻笑声也使得那入耳的声音像是波澜壮阔的水面所倒映的月色一般破碎成片且难觅踪迹。
介于此,渡鸦只能郁闷的选择只是听个大概,他依稀了解到燧石几乎是强硬的要求不智凡人放弃他的筹谋已久的计划,而不智凡人自然不会那么轻易认输,在那争吵的最后,燧石提出若是自己的弟子不愿服从自己,那便得按照规矩将之前从自己那里所得到的恩惠全部还来。燧石在此处举了从前的大地之子的例子,而渡鸦早就对这孩子的事情耳朵听出了老茧。
渡鸦更在意的是他们二人反复提及的计划究竟是什么,那计划自然不是仅有他们二人知道的私密事,但几乎所有人算是知情的人都无论自己如何旁敲侧击均不愿透露分毫。当然,渡鸦知道笑鸫多次在信中旁敲侧击的便是在对自己炫耀她多少是知晓此事的,但渡鸦完全没有想要找她打听的意思,一来是不想因此落了下风,二来也是因为了解她总是满嘴胡言。
在那之外,渡鸦也大概看出那名为光阴铸炉的司辰也不知道通过何等渠道打探倒了此事,并且她想要插上一手,不过他可不敢同她多说什么话。渡鸦此次前来造访不智凡人,可不仅仅是想要看一场好戏,也是想要将那光阴铸炉随信附带的委托带给他,只是不知道失去了大半视力的不智凡人还能否保证往常的技艺水准,否则估计那位司辰可要抱怨自己送信来迟了。
渡鸦的思绪飘的有些太远,当他重新将注意力回到那场争执中时,它也接近了尾声,渡鸦只能庆幸自己没有过多考虑那光阴铸炉所提到的协助之事,至少没有错过那最后的故事,而即使在这最后的临界爆发之处,此处的水流仍无惊涛拍岸之举,一如既往,不智凡人的话语如同那无波的镜面一般平静无情,但他的发言听在耳中仍是不亚于深水炸弹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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