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羽翼为舟,渡鸦徜徉在这川流不息的记忆长河之中,那发源之处虽然宁静祥和但细看遍布暗流,但渡鸦的摆渡技艺自然不是这等小伎俩能够阻拦的,乘风破浪,他仅仅用了几个顺着漩涡的方向做助推的旋转便到了那分流之处。此处一条支流与那主干一般平静无波,但渡鸦能够窥见其下礁石坎坷,而另一条则惊涛骇浪不断拍击两岸,显然不是好走的模样。
是左还是右?渡鸦面临了一道选择题,他暂且止住这逆水之舟,将方才经过的那段旅途消化了一番,明白是这如明镜止水一般的支流的主人吞噬了那汹涌澎湃的记忆,而那本就情绪激昂之人即使被吞没也仍在奋力挣扎,只可惜这不是网兜与陷阱,而是包容万物但又使人溺毙其中无法摆脱的河流。这两条河道都凶险异常,但辖无主物的渡鸦总是能够找到暗道。
天空总是飞鸟们不受限制的路途,渡鸦如今比起从前更懂得如何驾驭那些气流,他自空中望去,便俯视的看清那最急切的水流来自一位猎人,在他记忆的最后时间,他正在对着自己的友人讲述着星辰神殿即将覆灭的现状,以及所有猎人都将被通缉后坠入虚界的命运。不过这些记忆相对平静无波,那浪头最猛之处水波荡漾,渡鸦实在看不真切他最终的结局。
不过好在这一切都能够在另一条支流得见,当然,它属于那位炼金术士,打造了这盏提灯的杰出工匠,不过由于暗礁林立,渡鸦仅能看清他的选择,却无法看清那涌动暗流中复杂的情绪。渡鸦得以窥见,他曾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对那位猎人先生有什么想法,直到最后他不知为何改变了主意。是因为知晓了彼此注定不如意的结局所以想要改变这一切吗?
或许如此,也可能只是单纯得知了自己即将无家可归而情绪崩溃,但怎么说前者才更符合渡鸦对那炼金术士的印象,他从来都不像是拘于一处之人,这样说起来,那提灯的中心仿佛翩翩起舞的烛光还有些像那支与众不同的蜡烛瞳中之火的模样。“我喜欢这个。”渡鸦看着那舞动如星的无焰之光发呆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已经走出了那记忆的迷宫。
“呀,好险好险,我得拿我的新收藏去到不智凡人面前炫耀一番。”渡鸦哼着歌踮起脚尖轻快的展翼飞到了空中,“他一向最喜欢各种灯火,当然还有镜子,还有其他其他,但他总是最喜欢各种各样的明灯的。”渡鸦已经能够想象到不智凡人看到此物时惊讶的神情了,“让他好好羡慕我吧。”渡鸦早已下意识的遗忘了此物正是不智凡人让自己前来寻得的。
飞到星辰神殿门口一股尚未散去的热力将渡鸦升得更高,他急忙收拢衣物使自己平稳落地,但眼前那一片破败景象的建筑仍旧使他半天都不敢前进一步。渡鸦仍旧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到星辰神殿时的惊艳,不智凡人的精妙设计至今仍旧令他记忆犹新,但此刻这只是一座被自内而外毁坏的废墟,那最标志性的巨大玻璃落地窗受灾最为严重,几乎没有一处完好。
大门已被熔毁,渡鸦终于回过神来想要进门时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将那门自门框上拆下来,那扭曲的形状能够看出它在还能够被称为门的最后一刻受到了何等暴虐的热力与冲击的对待,而如今它已冷却,但伤痕永远残留了下来,或许不智凡人日后还能以火焰将其修复,但那肯定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了,渡鸦百般努力都铩羽而归,只能拍了拍手宣告了自己的放弃。
“好极了,我会走窗户。”或者说是门旁的大洞,因为几乎所有的玻璃都被炸成了碎片,横七竖八的躺倒在室内室外的地上,而那些更高处的玻璃则更惨,渡鸦脚下此刻正踩着它们被彼此撞击而粉碎的尸骸。或许是出于一种习惯,渡鸦先是自那能够过人的破损处窥探起星辰神殿内部的景象,如他想象的一般,那毁灭性的火焰是自里间燃起,自然更是惨不忍睹。
最糟糕的是,无论是那长明的灯火还是祭坛上的圣火都尽数熄灭,此刻已是深夜,但或许是因为燧石的缺位或者心情不佳,今夜的星空也比往日更加黯淡,渡鸦难以看清其中的景象,只能见得一片仍旧闪烁着的余烬,但每一次发光都仿佛是一个人吐出了最后一口呼吸一般无力,更别说能够将周围照亮些许了。那总不会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渡鸦犹豫不决。
就在渡鸦下定决心还是要跨越那窗棂时,一股热力拎起了他的后领,以难以想象的力道一把就将他扔到了那片碎玻璃渣上,幸好渡鸦的羽毛足够厚实,勉强站起身抖了几下便免于其伤。抬起头来,只见原来是燧石站在那被甩到一边的提灯面前静静的注视着,当渡鸦想要开口讨要时她又将它捡起细细端详着,最终面无表情的评价道,“我就知道他一定早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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