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灵妃口中的何师叔,乃是星斗宗另一位元婴长老,三绺长须,相貌清矍,宛若饱学文士。这位何长老手执一卷书简,足下也是一道蜿蜒星河,不过数息,便赶到面前,松了一口气道:“掌门师兄不能轻动,老朽听见叶师侄报信,便急忙赶了出来,幸亏碧灵元君不曾有失,最好,最好!”
他却并未问起烈火尊者为何半路袭击,在这位大长老眼中,北辰派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只剩最后一层遮羞布,做出什么事情也不奇怪。何况,天台论剑在即,无暇他顾,只要己方战力不受损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王灵妃道:“多谢何师叔关心,师侄女也是亏得这两位道友援手,才侥幸逃出。南明宗早已做了北辰派的爪牙,且幸那烈火老儿自视甚高,一人前来,否则也不会那么容易退去。”
何长老连声道:“无事便好,无事便好!”又向慕、虞二人道谢,礼数十分周全,王灵妃又道:“这两位道友,已经答允在我门中暂为客卿。”
这位何长老言谈圆滑,显然是个长袖善舞之人,虽然有些疑惑,分明叶天士所说的是一位外洲修士,何以变成了两位?不过见王灵妃对二人的态度,敬重中又带着几分亲近,便也放下了疑惑,心想:“碧灵是掌门的亲侄女,为人也是精明,这两人若是有什么不妥,也瞒不过她。”
只是在王灵妃待要带着二人进入山门时,这位何长老微微一躬身,笑道:“碧灵元君不知,掌门师兄才下令,先请诸位客卿在南山仪馆安置,免得纷纷乱乱,多次劳动。”
王灵妃秀眉一蹙,微微有些恼怒,道:“何长老,这两位道友道行俱是不凡,又对我有救命之德,且我已经答允他们,只要肯来门中修行,便一人分派一座灵脉仙府,为何忽然这般小家子气?那南山仪馆不过是凡人修建,如何能住得人?”
何长老又躬身一礼,陪笑道:“绝无此心,绝无此心!碧灵元君不要误会,不过是眼下门中都忙着预备宴席,一来分不出人手安置,未免怠慢;其次,三日后便是接风洗尘宴,届时未免要两次劳烦客人挪动,十分不妥。这才出此下策。为表歉意,先为诸位贵客,奉上表礼一份。”
虞璿和慕修容对望一眼,慕修容传音道:“这何剑尘当年不过是个普通长老,半点也不起眼,想不到结成元婴之后,居然是这等人才,连口才都变好了。”
虞璿见王灵妃还要为他们“据理力争”,笑着打圆场道:“客随主便,这也不必太过麻烦。”她倒是能够理解这位星斗宗主的做法,听这何长老的口气,星斗宗延揽的客卿还不少。虽然为了那什么天台斗剑,免不了要出点血,但将这一批来历各异的修士,统统安置到山门之内,与其叫做有魄力,不如叫做没头脑。
何长老面露喜色,连声道:“多谢虞元君体谅,老朽这便亲自带着各位安置。”又看了一眼王灵妃,王灵妃点头道:“麻烦何长老,我这就去见掌门复命。”
何长老抖手放出一枚两头尖尖的星梭,化作数十丈长的舟船,载了二人往西南方向而去,不过一炷香功夫,便见一座小山,数峰错落,山中建有不少宫室楼台,因天色已晚,一山上俱是星星点点的灯火,隐约还有钟鼓丝竹之声传来。
虞璿注意到,这山上宫室之中,少说也有数十道灵光透出,有强有弱,但最多也不过金丹修为。她知道东胜洲上灵气极旺盛,人人都习惯将自身法力凝练罡云,斗法时引动天地元气,因此少有人会隐匿法力,大多都是显露出来,修为如何,一望可知。
这星梭径自落向山顶上的宫观,此地宫观殿阁乃是最华美富丽的一处,丹炉器房俱全,一男一女两位管事,手执宫灯,俯伏跪迎,侍从仆役,少说也有百余人。
何长老略有些歉意道:“委屈两位贵客了,三日后,便是敝派为诸位洗尘之宴,还请莫怪简慢。”见二人并无不悦之色,他便嘱咐了管事几句,便匆匆地走了。
这两位管事年纪也不大,身上只是略有修为,却是男俊女美,人材出众,在这种迎来送往之地任事,自然心计眼力都不浅。虽一时不知两位仙长秉性,却也知道该怎么做,二人对望一眼,便由那女管事娉娉婷婷地走上来,向虞璿道一万福,娇柔地道:“上仙容禀,筵席歌舞都已齐备,不知两位上仙是否前去?”
这待客仪馆虽然极为豪奢,出入都是俊童美姬,但除了两位管事略有些练气的痕迹,其余都是普通凡人。虞璿连龙宫的排场也见过,对人间歌舞兴趣不大,挥退了两位管事,着他们无事不必来打扰。
慕修容笑道:“李秋庭越来越小家子气了,这种排场,哄哄没见世面的散修还差不多。虞姑娘何等样人,也敢让这些凡人来献丑,真是丢人到姥姥家了!”
虞璿摇了摇头,道:“乐舞音律,和修为无关;人间歌舞,也未尝没有可取之处,只不过我喜欢清静,不愿太闹腾而已。”
慕修容略感意外,看了她一眼,忽然从袖中抽出一管青竹洞箫,凑在唇边,呜呜咽咽地吹奏起来,音韵婉转,高折低回,居然十分入耳可听。
一曲终了,慕修容收了洞箫,长身一揖,离座而去,自始自终,却是一言不发,令人摸不清他的心思。
玲珑道人不满地道:“这厮阴阳怪气的,好生无礼!若是主人允许,老夫就该抽了他一身元气拿去炼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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